被泥头车挡风墙保护的营地,几座蒙古包中间燃起了一堆篝火,那些驾车来的司机以及他们的副驾驶们,也早有准备的换上了民族服饰开始载歌载舞的献唱。
离着篝火不远,被狩猎回来的黄羊和盘羊以及雅娜指挥着她的金雕抓回来的兔子已经分门别类的送上了烤架又或者送进了煮锅。
“只是闻这味道我就觉得好吃不到哪去”
穗穗捏着鼻子说道,原因无他,那些黄羊也好,盘羊也好,它们的膻味都太重。
“咱们这是来早了,要是再晚几个月等小羊羔出生了,打几只小羊羔味道也许能好一些。”
卫燃回应的同时,也已经将焯过水的黄羊肉捞出来倒在了一个提前挖好的沙土坑里。
“连锅一起扔?”穗穗指着倒进坑里的黄羊肉问道。
“我跟赵师傅学来的去腥膻味的土法子,管不管用我也不知道。”卫燃说着,已经将不锈钢盆倒扣在了上面。
“要不然咱们还是吃带来的那几只山羊和那只小牦牛吧?”穗穗问道。
“估计也是一样的又膻又柴”
卫燃说道,“这边的牛羊基本都是全草饲的,跟野生的唯一区别只是进行了阉割。
刚刚打猎的时候,我听说这边的小羊羔冬天的时候甚至拿马粪当饲料。”
“你别说了,我已经要吐了。”穗穗苦着脸看向扣在沙土坑上的不锈钢盆儿再次问道,“这法子真的能管用?”
“试试呗。”卫燃说着看向了不远处的蒙古包。
在那座蒙古包里,雅娜正带着一些海拉姑娘们制作黄羊馅儿包子。
这包子和华夏常见的肉包子仅有的区别,也只是面皮用的是烫面而非发酵面,至于好不好吃,他也不知道。
除了那些围坐在一起制作包子的姑娘们,格列瓦带来的人正和那些原住民司机们一起处理着那些盘羊的羊头。
相对于黄羊,这些盘羊除了提供肉食之外,那对巨大的盘角也是最好的狩猎战利品。
“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穗穗蹲在不锈钢小盆儿的边上,一边用两根不知道哪捡来的小木棍儿有节奏的敲打着不锈钢盆儿一边低声问道。
“该刷的存在感都刷过了,明天咱们就回去吧。”
卫燃想了想,“到时候直接坐直升机回乌兰扒脱,然后坐咱们自己的飞机回去。”
“以后这座矿赚的钱你有什么打算?”穗穗换了个话题。
“你有安排?”
“一半拿来给卡尔普先生的朋友们涨工资,但这些钱没必要真的从这里拨过去。”
穗穗在这种事情上格外的清醒,“这差不多就是在洗钱,换句话说,这座矿至少有一半的钱咱们其实可以自由支配。”
“投资国内?”卫燃顿时猜到了对方的心思。
“铛!”
穗穗手里那两根小木棍儿一起敲在了不锈钢盆上,“没错!”
“投资哪?”卫燃笑着问道。
“还没想好”
穗穗丢掉手里的小木棍,“那笔钱不急,存起来都行,但是这座矿场还有一半的收益呢。”
“你有打算?”
“就地投资,继续开矿,开更多的矿。”
穗穗说道,“这里的矿产不是往南卖就是往北卖,反正咱们两头儿都能通吃,再把当地的麻烦交给格列瓦,以后咱们就可以转型了,而且在这里开矿可比国内规矩少多了。”
“你来安排”卫燃满不在乎的说道,“只要不赔本就行。”
“这就不可能赔本”
穗穗笃定的给出了自信的回答,“具体的情况我要等回去慢慢研究一下。”
“怪不得你急着回去”
卫燃一边说着,一边掀开了倒扣的不锈钢小盆儿,将那些焯过水的羊肉块捡回盆里儿仔细的清洗干净,随后便开始起锅烧油,按照当初从赵家父子那里学来的法子,将这野生的黄羊肉炖上。
随着天色一点点的变暗,众人也钻进了一顶超过15米直径的巨大蒙古包里。
按照雅娜的说法,这座蒙古包还是列纳特的大女儿特意去华夏订购,专门用来招待朋友的。
这座铺着厚实地毯的蒙古包也确实够大,大到不但足够几乎所有人在桌边坐下来,而且还专门搭了个台子,让不知什么时候赶来的一些穿着民族服饰的姑娘们进行着各种歌舞表演。
舞台之下,围坐在几张长桌两侧帮派成员倒是对猎到的羊肉颇为满意,但那些海拉姑娘,甚至那些芭芭雅嘎的粉色小太妹们,却都和穗穗等人一样仅仅只是尝了几口便转移了注意力。
原因无他,即便是卫燃用学来的老法子炖的黄羊肉,也并没有好吃多少,尤其那些白灼黄羊肉乃至烤出来的,那浓郁的膻味即便再怎么美化,最多也就只能被称之为“荒野的气息”。
相比之下,倒是那些汁水丰富的烫面羊肉包子,以及用带来的牦牛产出的牛杂制作的火锅受到了一致好评。
当然,同样受到好评的,还有卫燃熬煮出来的那一大桶滚烫的、加足了白胡椒粉的羊杂汤。
蒙古包里的众人欢歌笑语的同时,蒙古包门外,趴在一块毯子上的贝利亚也抱着一条羊后腿啃的格外满足,在它旁边不远处,那只同样叫做雅娜的金雕也像个磕头机似的,从另一条羊后腿上撕扯下来一条条的鲜肉吞进肚子里。
在更远一点的那些渣土车里,十几名参加过战斗工兵培训的帮派成员或是躲在温暖的驾驶室里操纵着无人机在周围巡查,或是躲在支着帐篷的自卸车货斗里,随时准备操纵架在这里的机枪、狙击步枪甚至榴弹发射器开火。
在这层层的保护中,那座大号蒙古包里也愈发的热闹。
只不过,直到晚餐结束,这近百号人里,喝醉了的也就只有雅娜和她带来的那些卡车司机,以及穗穗和那些隶属于芭芭雅嘎的粉色小太妹们。
将喝醉的穗穗抱回属于他们两个的蒙古包,卫燃在安置好了这个姑娘,并且给蒙古包中间的炉子填满了煤块之后,又把狗子贝利亚喊进来,让它趴在了房门内侧的毯子上,然后才锁了门躺在了并不算宽敞的床上。
他们在蒙古国的第二个晚上,新一批游客搭乘着从海参崴起飞的安74小飞机平稳的降落到了图拉小镇,并且受到了远超以往的热烈欢迎。
同样是在这个晚上,一批驱赶着驯鹿的埃文基人也终于赶到了穗穗低价买下的废弃军事基地,并且以其中一座打扫干净的车间当做了鹿圈。
就在这些驯鹿被赶进鹿圈的同时,这些驯鹿的主人也从留守的帮派,不,留守的工作人员手里接过了厚厚的一沓卢布。
从此时此刻开始,这些驯鹿已经成了穗穗的私有财产,而这些游牧部落,也完成了从牧民到合同工的转变。
“请让我再提醒一遍”
负责这里的工作人员举着一个高音喇叭大声提醒道,“从今天开始,你们的孩子都可以选择去图拉小镇读书,或者去遥远的图鲁汉斯克读书,你们也能得到医疗保障。
总之,只要你们在这里努力工作,这些都是免费的,包括你们在这里的住宿也是免费的。
唯一收费的是饮食,无论吃饭还是饮酒,价格都是极光酒馆的半价,如果你们不在这里工作了,以上这些,包括半价的食物和伏特加,所有的这些福利都会取消。”
“这些我们都知道,快点说说怎么赚钱吧!”一名部落年轻人催促道。
在即将结束的这个冬天,在他离开图拉小镇之前,他一直在担任着向导的工作,甚至他还和那些热情的华夏游客学会了不少汉语。
比如“弄啥咧?”、“干哈呀?”、“瞅你咋地”以及“老子蜀道山”和“母鸡呀”等等“热情的问候”。
“是个好问题”
这名负责人高声说道,“虽然驯鹿已经被我们买下了,但仍旧需要你们放牧,这份工作的工资只有一万五千卢布。”
没等这些牧民,不,没等这些员工开口,这名负责人继续说道,“很快就有一批游客过来。
你们只要按照制定的价格把驯鹿卖给游客,就能获得三分之一的利润。
除此之外,带领他们去周围放牧,也有额外的工资。请容我提醒你们,虽然驯鹿已经由我们买下了,但是达不到最低体重的驯鹿是不允许宰杀出售的,所以希望你们都能尽心尽力的照顾好这些会动的卢布。”
“你在开玩笑吗?”
那个年轻人指着墙上的定价表问道,“这个价格已经翻了一倍了,而且为什么内脏的价格更贵?”
“我决定了,以后你的绰号就叫做好问题!”
拿着喇叭的负责人不慌不忙的开了个玩笑,随后笃定的说道,“这个价格是我们的老板阿芙乐尔小姐定下的,她让我们,我是说包括你们在内的所有人放心,这个价格一点也不贵。”
“内脏呢?”喜获新绰号的年轻人问道。
“这就是你获得新绰号的原因”
举着喇叭的负责人说道,“我们专门从华夏请来了一位专业厨师,接下来的几天,在游客开车从图拉小镇赶到这里之前,你们所有人都要学会怎么处理这些内脏。”
“内脏先等等,我还有个问题!”
那名“好问题”高声说道,“再有最多一个月河里的冰就会开始融化,到时候可没有办法开车了,所以...”
“在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之内,一公里外的废弃矿场会建造好一座足够我们的飞机起降的机场。”
负责人说道,“以后即便夏天最热的时候,也会有源源不断的客人来的。好问题,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这样的话,以后我们有休假吗?”好问题继续问道。
“当然”
负责给出了肯定答复,“我们有定期飞往图拉小镇的直升机航班和飞往图鲁汉斯克的固定翼航班,只要在这里工作,这些航班每人每个月可以免费乘坐两个来回,而且每人每个月都有一周的假期。”
“我没有问题了”
好问题信心满满的说道,“我去过伊尔库茨克,除了不知道能赚多少钱,这个待遇已经比伊尔库茨克好了。”
“额外提醒你们”
台上那位来自因塔的负责人高声说道,“尽快学习汉语吧,最先学会的人有5000美元的奖金,是美元,不是卢布,也不是人民币。”
这条曾在因塔被验证过的激励计划冒出来之后,所有人都发出了惊呼,神奇其中几个年轻人嘴里冒出的还是地道的“卧槽!”
“现在让我们抓紧时间去学习一下驯鹿的内脏处理方式吧”
那名负责人举着喇叭说道,“都跟着我们的工作人员去隔壁的车间,好问题,你留一下,我喜欢你的求知态度,我准备给你安排一份额外的工作。”
“只要有额外的工资就可以”好问题说道。
“当然,当然有。”那名负责人举着喇叭做出了承诺。
在周围那些牧民羡慕的注视下,这位负责人将手里的高音喇叭交给手下的工作人员,带着好问题钻进了停在这座车间里的一辆大脚车。
“刚刚表现的不错”
这名负责人一边说着,一边从桌子上的皮包里拿出厚厚的一沓卢布推给了对方。
“这都是我该做的”
绰号“好问题”的年轻人说着,连忙伸手接过了那一沓卢布,同时也不小心露出了手腕上半个月前才纹好的红黑荆棘纹身。
“盯着他们,我们这里可不养蛀虫更不养懒鬼。”
“请您放心,我会盯紧他们的。”好问题一边将卢布塞进怀里一边做出了保证。
和努力备战准备接待游客的这些牧民不同,此时的图拉小镇要更加热闹。
只不过在这热闹之余,却有个男人抱着一瓶伏特加,黯然的坐在了极光酒馆对岸的一辆履带式牵引车上。
他已经失去了工作,他的妻子也失去了工作。
他们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甚至凑不够离开这里的机票钱——即便那位善良的雪姑娘已经明确的原谅了他。
“需要一份新工作吗?”
就在他对前途只剩茫然的时候,阿波利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伊万先生,我...”
“等一下开着你的车子,跟着那些游客出发吧。”
阿波利指了指对岸的酒馆,“如果你愿意,就带上你的妻子,在终点会有人给你们安排一份工作的。”
“可是我们的孩子...”
“让她去酒馆借住吧,周末的时候她可以搭乘直升机去你们工作的地方和你们见面。”阿波利说道,“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谢谢,谢谢!”
这名曾因贪婪犯下大错的检修工感激的不断进行着道谢,直到阿波利钻进不远处的一辆大脚车扬长而去。
“我以为你们会杀死他”大脚车里面,坐在驾驶位的话唠机长德米特里说道。
“如果他死了,雪姑娘在复活节给大家的好印象就全毁了。”
阿波利说道,“他得到的教训已经足够了,接下来他存在的意义就是让所有人知道雪姑娘是善良的,尤其让那些来自华夏的游客,能从闲谈中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知道那位雪姑娘遭遇过什么。”
“这算什么?”德米特里哑然。
“当然是帮雪姑娘在她的另一半同胞那里塑造一些好名声。”
“和历史学者一样的好名声?”
“没错,和历史学者一样的好名声。”
“会不会有人...”
“其实我很期待有人犯蠢”
阿波利看向了窗外,“可惜,这里没有那么多的傻子。”
“这里的傻子已经在几天前被清理干净了”德米特里摇摇头,“他们很喜欢摘香蕉的工作”。
“他们必须喜欢”
阿波利平静的说着,同时也点燃了一颗香烟,看着窗外呓语道,“那些破坏大家好日子的人,都该被送去摘香蕉,摘到累死的那一天!”
与此同时,乌拉尔山西侧的因塔,正在和阿里里蒸桑拿的季马端着一杯高档杜松子酒问道,“听说维克多和我们的女王大人在通古斯卡那个鬼地方遭遇了一些小麻烦?”
“据说差点被绑架了”
阿里里说道,“米莎和我说,格列瓦连夜抽调过去很多人,连那位原本准备接任米莎爸爸职位的警察都被抽调过去任职了。”
“有人在那边动手,说不定就会在因塔动手。”
季马一边用树枝轻轻抽打着后背一边提醒道,“如果阿芙乐尔在我们这里出现意外,以后就别指望再会有华夏游客来这里了。”
“放心吧”
阿里里重新给季马和自己倒了一杯酒,“我们这里已经出现过一场空难了,这种错误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
“幸好绑架阿芙乐尔的那些蠢货没有得手”
季马庆幸的嘀咕了一声,却并没有提及上次这里发生空难的真实原因,那是需要烂在肚子里的秘密。
还是这个晚上,不,或许对于欧洲来说,这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傍晚。
但就是这个傍晚,罗马尼亚首都布加勒斯特,一位富翁和他的妻子以及两个儿子乃至儿媳却同时遭遇了一场有预谋的绑架和巨额勒索。
就在这些不知道哪冒出来的绑匪在成功弄到一大笔赎金之后却果断进行了撕票的时候,卫燃和以穗穗为首的姑娘们却已经早早的登上了飞往乌兰扒脱的直升机。
不等直升机飞远,雅娜也亲自驾驶着那台Lc200越野车,带着大部分的泥头车以及那些三菱商务面包车继续开往了几十公里外的铜矿场。
就在穗穗一边翻看着昨天骑在马背上单手架着金雕的照片,一边沉迷于“家里有矿了”的兴奋中的时候,怀里抱着枪盒的卫燃也在一边划拉着靠在脚边的狗头一边暗暗琢磨着,等回到喀山之后就要开始着手那支G43半自动步枪的调查了。
等到那支步枪背后的故事调查出来,也该邀请那些准备参与咖啡生意的合伙人们到喀山做客了。
“也不知道这把枪后面又有着怎样的故事...”
卫燃暗暗思索着,同时也在分心回忆着有关这支枪的“已知部分”。
这把枪是年前他们去西班牙参加拍卖的时候,那位西班牙摔跤手带着他的小舅子,那个名叫朱利亚诺·康斯坦丁送来的。
按照对方的说法,这支枪是他的祖父米洛什·康斯坦丁留下的,那位素未谋面的老兵在临终前,只是抱着这支枪说他想回到南斯拉夫,回到那间磨坊里。
卫燃要做的,便是帮他们找到那间磨坊。甚至为此,那位摔跤手还慷慨的提前预付了调查费用。
如今这都已经四月份了,拖了那么久也该给对方一个答案了。
希望这次遇到的不会是个狙击手...
卫燃不由的暗自祈祷着,他有丰富的战斗经验不假,准头不错也不假,但他仍旧不想打什么一枪生一枪死的狙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