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如世人所说的那般，这世上没人能抵抗天命。
“我如何信你？”
白婳目光紧盯着他。
“你是孽龙，最是能分辨人性善恶真假，我若有一句假话，你手中的神火只怕早就落在我身上了。”
“你应该去过天刑柱了，那里有你族人的龙骨，你也应该听到了他们的哀嚎和绝望，白婳，他们被困在这里永生永世都无法解脱，这一切都是天道造成的。”
“唯有你才是他们的救赎。”
他捏紧杯子，语气中满是希冀和期待。
白婳却是冷笑：“你们的救赎，便是让我去死，对吗？”
“这是唯一可走的路！”
“我讨厌选择！”
“不，你没有选择！”
两人都彼此沉默了下去，他酝酿良久，从怀中掏出一把铮亮的匕首放在白婳面前。
说：“他如今已经感应到了我的背叛，用这把刀子将我的心剖出来，我就会彻底死亡。”
普通魔人也许很容易死，但他们不会。
白婳站起身来，在西岐她已经感受到了太多的绝望和窒息，她走的每条路天道都给她堵死了。
“白婳，你知道你为何会在惠安郡主的身体里吗？”
她心脏一颤，脸色也跟着紧绷起来，这个答案，白婳从未找到过。
“是你？”
他低低地笑出了声：“我只不过是让人调换了你轮回的路，让你寄宿在那具身体之中成功诞下你和冥主的后裔。”
“天道想杀你，不仅仅是因为你的龙骨是天刑柱上的最后一道，而是因为你会诞下他唯一的敌人，我只有将你送走，提前生下那孩子，才能换来一线生机，现在，他已经在出现在西岐了，你应该是知道的。”
她当然知道，天刑柱周围那被烧毁的林子里有神火的气息，这世上能拥有神火的，只有她和赤乌，其次才是团团。
所以团团才是这所有事情的唯一的转机吗？
“那孩子是打开岛上禁制的关键，而你是完成神权降临的最后一步，从始至终，你都没有逃开过他布的局。”
他的语气说不上来是心酸还是无奈，亦或是早就认命后的平静。
“所以呢，即便他是天，可人也始终有选择的权利不是吗？”
“不，我没有。”他轻轻摇头，语气凄然：“西岐传承数千年，每代人都会忍受魔化带来的痛苦。”
“他给了我选择，臣服于他，可免我西岐世代魔化的诅咒。”
“现在又为何反悔了？”
“我没有反悔。”
面具之下，是白皙的下巴和苍白的唇，那双手分外好看，骨节分明，修长苍劲。
“我只是忽然明白，即便如此也无法改变他们魔化，既然他能抛却心中仁义，又怎会满足我这小小的夙愿?”
说着，他便自嘲了起来，似乎在嘲笑自己这么多年的天真。
“不过万幸，你已经平安成长到如今这般地步了，白婳，他已经拥有了几位古神的力量，想要杀了他，唯有将这天捅破，将这地撕裂。”
不知为何，白婳能够感受到他目光中的热烈和期盼。
他又将匕首往前推了推，说：“杀了我吧，如此也算是我对你以前种种的偿还。”
毕竟完颜洪的邪术是从西岐传出去的。
更是他算计了白婳。
白婳盯着面前的匕首：“你不欠我什么，无须偿还。”
“可你今晚的目的，不就是来杀我的吗？”
“但我现在觉得，留着你比杀了你有意思多了。”
他又是一声轻笑，唇角绽开的笑容很好看，虽说他魔化了，可白婳觉得他那张脸应该是好看的。
“你不是想要看我捅破这天吗？那就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吧。”
白婳起身，似要离开，他却又忽然说：“如果我比澹台策早些遇见你，我想我应该是会很喜欢你的。”
她推开门，万顷月色倾泻在她身上。
刹那间，她像是披上了轻纱的神女，朦胧，优雅圣洁。
“白婳，天刑柱还有半个月的时间，这剩下的半个月，你可以做自己以前想做却从未做过的事情。”
“要我写遗书吗？”白婳回头看着他，身影笼罩在黑暗中。
和她好似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极端，明暗交界线是那么清晰，一步之遥，却又放佛隔了千山万海。
他愣住，随后笑着摇了摇头：“那不是你的风格，我会撤下对你的通缉令，你在魔人府会过得很好。”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知道她在罗达府里，却一直没有派人来抓他。
“我已然违背神谕，终究会遭到天谴，届时，我希望能死在你手里，也不枉辜负了西岐子民。”
他想做的事情从始至终只有一件，那便是让西岐子民摆脱魔化的命运，让他们也能正大光明地走出西岐，去到中原，见识到更多更美丽的风景。
而不是被永远地困在这里，如同活在阴暗之地的老鼠。
他望着白婳离去的背影，缓缓叹了口气，又将桌上的匕首收了起来。
路已经走到尽头了，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夫人回来了！”
侍女们在门口张望了许久，终于看到了白婳的身影，连忙高兴地大吼着。
白婳还在不明所以中，便被侍女们拉着进去了。
瞧见满屋子的富丽堂皇，喜气洋洋。
“这是要作甚？”
侍女们拉着她坐下，说：“大人说，你们的新婚之夜太过于仓促，便让奴婢们准备一番，不过岛上姑娘们的嫁衣向来都是由未来夫郎亲手绣制的，但大人着实手笨，绣不好的便让奴婢们代替了。”
侍女们高兴地拿着嫁衣过来了。
正红的颜色，在烛光下映照在她脸上，明艳动人。
他用了最好的料子，可上面的刺绣却是歪歪扭扭的。
白婳想象着他那么五大三粗一个男人拿着一根绣花针缝缝补补的样子，便觉得滑稽可笑，忍不住笑出了声。
“夫人笑起来可真好看！”
“夫人可还喜欢这嫁衣？”
侍女们七嘴八舌地问，虽然这位新夫人模样不好，但脾气却是很好的。
而且大人对她似乎格外不同，和先前那些夫人不一样的，看来大人这次应该是认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