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当然不是一个人，”狄克自嘲道，“我哪有那么帅的一张脸？”
“我们的因果一脉相承，更何况你现在连记忆也觉醒了。”
“没有经历过，空有画面的记忆有什么用？”
“所以你认为亲身的经历才能代表一个吗？”那人认真道，“你应该知道因果到底是什么。”
因果，那位身化冥河的古老者奋斗一生的成果，它包含着一个人一生的命运、选择、思想，也囊括了外貌、种族、血脉。
换种不太确切但好理解的说法——一个重新编码的压缩包。
“相对于姓名、经历、自我，这才是真正判别一个人标准，”那人满脸的认真，“这是铭刻在我们骨子里的执念，是我们的‘道’，既然你还能行使阎罗的权力，也就代表着你仍认同这一点。”
“不好意思，你说的有点复杂，我不是很懂。”狄克笑嘻嘻的装傻。
那人盯着狄克，良久，才开口道：“因果在你这一世觉醒确实是一个错误，即使算上那癫狂的百世轮回，你也是最疯狂的一个。”
“或许吧。”狄克表现的并不是很在意，“你说我要是将因果转移到你的体内会怎么样？”
“我能暂时拥有一部分你的权限，不过这没什么意义，‘我’已经进行了轮回，现在坐在你面前的只是你前世的残影，只能在这里借由你的意念而出现，脱离了黄泉我便会消失。”
“而且你也不可能挪移所有的因果，除非你彻底将自己融入冥河，进行下一轮的转世，不然代表冥河的因果是不可能离开你的。”
说到这儿，那人一顿，很直接的问道：“你想死？”
“瞎说，怎么可能，”狄克笑着摆摆手，“我和冥河本一体，冥河怎么可能消逝？”
“你知道我的意思……”那人刚说一半，便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渐渐归于虚无，“你还负担着使命……算了，无论如何，你都是我们之中唯一从九泉地脉的责任中脱离出来的，不管你作出了什么选择，祝福你。”
话音落下，那人彻底消散于虚无，就连沙发上的屁股印都没有留下。
狄克挥挥手，这里的桌椅酒杯也都化为乌有，他看着天边的冥河水幕，怔怔的有些出神。
他已经有了解除自身不死性的方式。将自身彻底溶回冥河，重新投胎转世，当然，按照因果理论，这或许是一种自欺欺人的方式，但至少当某一天，再有人从冥河源头漂流而下时，他不会再叫狄克了……
随着狄克的思绪，天穹水幕开始逐渐下落，一点点逼近狄克，空间中的光芒也逐渐的昏暗了下来。倒悬的河水漆黑、深邃，好似其中蕴藏着不可计数的怨魂，就当狄克快要被吞没之时，却忽然凝神：“还不是时候。”
一切事物重新亮堂了起来。
狄克召来了虚幻小剑和绿色晶石，不过随后又收起。
鬼面门的开启是需要坐标的。
除了以冥河源头作为固定坐标以外，大多情况是以灵魂作为坐标的。
但现在狄克身处源头，可没有同位体作为开门坐标。
这种情况下，他可以将那些在主世界活得好好的，梦世界中却被冥河吞没的灵魂召唤到源头，用以开启大门。或者干脆，搭建一座联通内外的桥梁。
方法特别简单，只要找到一种被冥河吞没了，但又没被完全吞没的东西，利用权限，将其中的因果拉到冥河源头来。它的一部分会随着因果被拽到源头，另一部分仍留在冥河之中，如此一来，一个联通内外的大桥便由此成型了。
比如说狄克完全可以利用缚魂锁来搭建索桥。
不过，狄克显然有更好的选择。
就见狄克双手虚托，缓缓升起，于此同时，脚下传来隆隆巨响，不多时，就见地面上浮现了宛若浪花一般的波纹。
与此同时，冥界，树立于冥河中央数千载的苍白之塔忽然开始了剧烈抖动，接着，便好似有什么拽着高塔一般，开始飞速下沉。
高塔中的一切几乎瞬间便进入了失重状态，进而狠狠的撞在天花板上无法动弹。
接着，涛涛的河水顷刻间涌来，除了作为高塔的骨质核心，所有没入冥河的事物便顷刻间消失殆尽。
虽说被吞没的高塔会随后被狄克在冥河源头重新召唤出来，但其中的法师们狄克可不会好心的将他们从冥河中拉回来。
只有少数被狄克折磨出ptsd的高级教员在极短的时间内反应了过来并及时传送走，苍白之塔再度遭遇了全灭的窘境。
而且这次，可不仅仅局限于下层。
高塔一直沉没了五百多层，近乎腰斩，不光是学徒和教师，连作为高塔中坚的战斗员都出现了大量减员。
不过幸运的是，在淹没到三百多层的时候，作为塔灵的战争便反应了过来，及时将高塔剩余部分进行包裹，至少高层没有受到太严重的损伤。
冥河源头的狄克摸着下巴看着破土而出的高塔，因为召唤方向的原因，它完全是颠倒的。不过无所谓，一会儿把这里的重力反过来再在高塔的底部重新设立地面就好。
就是不知道为啥，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狄克也没想太长时间，很快调转了引力，从自己囚室房门那里进入了高塔之中。
不过刚刚推门，狄克便便觉得眼前一晃，再回神，便发现自己被关进了一座由白骨构成的牢笼之中。
苍白塔主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此刻显然气的不轻，一张白脸都快成绿色儿了：“这次你过分了！”
不过狄克非但毫无惧意，反而啪的一拍手：“总算想起来忘了什么了！”
说着，对塔主遥遥一挥，大片的火焰便呼啸着冲了过去。
塔主的瞳孔一缩，还能施展巫术？不对，这不是巫术！躲不开！
手中仙女棒微挑，塔主在被火焰吞没前，身体便化为了纯粹的白色。
然而火苗依旧如附骨之疽一般沾染在了她的身上。但紧接着，从地面射出一截宛若脊椎般的骨质，连接在了塔主的后脑，同时无数的骨刺从地面升起将塔主包裹其中，形成一个巨茧。
魂火并没有烧掉塔主多少记忆，不过狄克的目的本来就不是这个。
他轻轻碾动了一下手指，将自己魂火和苍白塔主的因果彻底粘合在了一起。
“你不是喜欢炼制魔药吗？柴火给你，说不定能熬出效果特殊的汤哦~”说着，狄克不由笑出了声。
猖狂的笑声在房间中回荡了好一段时间。
不过见面前的巨茧一直没什么反应，狄克也懒得浪费时间，身形一闪便消失不见了。
莫莫的游乐场。
狄克推门走了进来。
这里现在已经被宛如蜘蛛网络一般的骨柱充斥的密密麻麻，将房间内的所有物体都固定在原地。
“有谁来了吗？帮一下莫莫！”
从房间的深处传来了莫莫的声音，和刚刚的塔主一样，她也被包进了骨质巨茧中。事实上高塔中剩下的存活者大多都被包了起来，这是一种保护措施，毕竟高塔刚刚的急降急停摔死个普通人还是很轻易的。
狄克挥了下手，一道怨魂摇曳着飞了进去，接着，莫莫便被召唤了出来。
“啊，是你啊。”莫莫亲昵的凑到了狄克的旁边。
“来找你帮个忙。”狄克摸了摸莫莫的头。
“好啊，莫莫需要做什么？”
“给你，拿着这个。”狄克摸出了绿晶石递给了莫莫。
莫莫笑容一滞，眉头也皱了起来，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接了过来：“莫莫对它的感觉很不好，不过为了你，莫莫可以帮忙。”
话音落下，璀璨的绿光顷刻间洒满半座高塔。
绿晶石和自然之子的共鸣非但没有掠夺生命力反而进行了一次大爆发——本来就已经摇摇欲坠的苍白之塔再度受到的重创……
不过位于风暴中心的狄克并没有受到影响，他沉静着拿出了虚幻小剑，刺入了莫莫胸口，轻轻一转。
鬼面门轰然开启。
与此同时，狄克身上也瞬间爆出了无数条锁链，锁在莫莫的身上几乎将她捆成了球，让她陷入绝对静止的同时也截断了她与其同位体之间的记忆联结。
门后，是一片纯白的空间。
但在狄克踏步进入之后，便如同迷雾褪去一般，渐渐浮现出了具体的事物。
这是一个由无数藤蔓聚拢形成的一个密闭空间，周围荆棘密布、鲜花繁茂，在藤蔓的深处，有着一张由柔软藤条编制出的床。
一个和莫莫有着九分相似……或者说就是绿发绿眸的少女形态莫莫，正打着哈欠从床上坐起。
惺忪的睡眼瞅了狄克一眼。
仅一眼，狄克的身体便开始缓缓消失，死亡抗拒都没有任何作用。
狄克不慌不忙的将硬皮笔记掏了出来，翻到自己那页，因为作为笔的虚幻小剑还在对方的胸口插着，狄克没有修改，而是咔嚓一声，直接将该页撕了下来，抹去了自己的一切常规属性。
就见狄克身周所有碰触到他的藤条都连根消失，他的脚下也出现了深不见底的深渊，他凌空而立，好似站在一块通明的玻璃上。他吞噬了周围的一切物体——就像冥河一样。
但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却重新凝实了起来。
他看着对面哪个仍旧有些迷糊的“少女”，无比的确定她对自己没有恶意。仅仅是刚睡醒导致的思维迷乱，就能强行将他抹去，看来确实是祂了。
泰洛瑞斯的主人，创世母神，莫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