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她费力的拎着行李袋转身，咬牙挪动步子，活像是只托起肥鱼的笨企鹅。
周驰不禁扬眉失笑，迈着大长腿快步走进来，一手将行李袋拎过来。
“别逞强了，再砸了脚，你不得负伤休养，在家多住一阵子？”
他嘴里调侃着，轻而易举拎着那只在季黎看来重若千斤的行李袋，随手放到了靠门的墙角处。
季黎尴尬，悬空的两只手，手指微微蜷缩，又缓缓垂落。
周驰环顾屋里一眼，又回身看过来，神态十分随意自然。
“还要收拾什么？我帮你…”
“那你帮我把行李袋拎上车就行。”季黎快言快语打断他。
对上周驰清黑视线，她扯唇笑了笑。
“剩下的，都是一些细碎的小东西，我自己来就好。”
周驰与她对视了两秒，也没勉强，只勾唇一笑点点头。
“好。”
说完，拎起那只沉甸甸的行李袋，走出了季黎的房门，还顺手将门带上。
季黎鼓腮浅舒口气，转身打开衣柜，开始收拾自己夏天的衣物。
她来周家时，只带了几件简单的换洗衣裳，和一个爷爷奶奶留给她的存折。
这一年多来，除却跟周鸿结婚的时候，后面就从没单独出过什么门儿。
所以衣裳并不多，不到十五分钟就全叠好放进了行李袋里。
看着空空如也的衣柜。
季黎此时才深刻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要离开这里了。
要离开这个‘家’，去到一个陌生的环境，过自己陌生的新生活。
一时心里，竟还升起几丝怅然和迷茫。
——
周驰将大行李袋塞到车里，关上车门，也没急着回去。
从裤兜掏出烟盒，靠倚在车门上点了支烟抽。
十月底的月光凄清，整个军区大院儿在夜色里都很沉静。
家家户户院子里亮着灯，但灯影微弱并不太清明。
夜是凉的，风也微凉，卷走缭绕烟雾时，将人略显混沌的思绪逐渐唤醒。
明天季黎就要离开这所大院儿。
在他离开之前，她就要先一步离开，投入到自己的新生活去。
心绪微燥，周驰眯着眼若有所思。
他不太放心。
不放心季黎一个人，也不放心她答应过要跟他联系的话，恐怕她多半做不到。
得想个法子，让她不得不联系他。
正叼着烟若有所思，思绪却被一道惊讶清朗的笑嬉打断。
“唉~，你小子专程等我呢？咋知道我这会儿回来啊？”
周驰侧头，发小齐朝从大院儿正门的方向过来。
见着他，立时又惊又喜，欢天喜地小跑着扑过来勾住他脖子。
“干啥呢这是？大半夜不在家洗洗躺平了，靠在这儿对月叼烟，独自哀愁，一副要吟诗作赋的酸歪样儿，寒不寒碜？”
周驰淡淡扯唇，夹住嘴角烟蒂，丢在脚下碾灭，随口跟他闲聊。
“这么晚，你干嘛去了？”
“我？”
齐朝一手勾着他肩，一手插进裤兜，嬉皮笑脸说。
“没干啥，这不手底下一弟兄，他老家媳妇儿给生个八斤重的大胖小子，在食堂请客庆祝么，就过去凑凑热闹，小酌两杯。”
“哎呀~”
他说着抬眼望月，长叹一声，啧啧摇头。
“你说说，一样是奔三张的人，人家都儿女双全了，大闺女都会打酱油了，咱们这得落后人多大一截儿的？”
“问起来，啥时候结婚，我这老脸…”
齐朝抽出手，拍了拍自己脸皮，咧开的嘴角渐渐抿住拉直。
他歪头问周驰，“你说咱差哪儿了？啊？也长得人模狗样的，不比他们那些个大老粗眉眼儿端正？是不够皮糙肉厚，还是不够五大三粗？就咱这根儿正苗红的大好青年，咋就还得打光棍呢？”
齐朝唉叹一声，又是一阵摇头望月。
“祖国母亲，你耽误了你儿的大好姻缘呐~！”
周驰被他这番扯皮的话逗乐，嗓音低沉失笑，跟着扯皮道。
“代表祖国母亲问问你，最近两年，可忙活相亲了？”
齐朝眼尾斜扫他，讪讪清咳。
“凭啥我得相亲？就小爷这家世背景，外貌条件，那好姑娘不得排着队上我家提亲？相亲那是娶不着媳妇儿的人才干的事儿，多掉范儿~”
周驰嗤笑，“不相亲，你跟哪儿见姑娘去？窝边儿草你吃？”
齐朝拉了脸，不耐烦瞪他一眼。
“窝边儿能有啥好草？要有我早叼了。”
周驰，“那就别怪祖国母亲，还是好好反思反思，自己整天跟一帮大老粗在一起混，媳妇儿能从哪儿来，天上给你掉一个？”
齐朝一脸木然，斜眼儿瞥他，因着不甘心被埋汰，干脆反嘴刺回去。
“那怎么着？你相亲去了？”
周驰低头咬出支烟，也不点着，只咬着烟蒂摇了摇头。
“老子不用。”
齐朝嗤的朝天冷笑，“你不用，说的跟你不是成天跟一帮大老粗混似的，半斤八两，活该你也老光棍，谁埋汰谁…”
周驰双手插兜背抵车门，轻描淡写笑了声。
“老子不用相，目标已瞄准，只等进攻拿下。”
齐朝嘴角冷笑扯了扯，眼睛兀然一愣，猛地站直了扭身直勾勾瞅着他。
“啥意思？目标…目标搁哪儿呢？”
他愣呼呼四下打量一眼，握拳就杵在周驰肩头，嘴里笑骂。
“行啊你丫的！你他妈闷声不响干大事儿啊！快快快，快跟哥说说，到底怎么个情况…”
齐朝一脸的八卦，咧嘴笑的像只哈巴狗，两眼放光盯着周驰，等着听热闹。
结果，只得来对方冷淡至极的一眼。
“机密。”
齐朝，“……”
周驰不想跟他多废话，直接无视他一脸麻木谴责的表情，笔直的长腿站直，捏住咬在牙关的烟蒂，随手夹在对方耳朵上。
而后，在他肩上拍了两下。
“别跟妇道人家学那些个闲毛病，有空自己好好琢磨琢磨，怎么尽快摆脱老光棍儿的身份，啊，走了。”
撂下话，周驰提脚转身，步子踱的漫不经心。
齐朝眨巴眨巴眼，猛地跨上去两步，勾手死死锁住对方脖子，咬牙切齿几笑骂。
“还瞧不起你光屁股一起长大的兄弟了是吧？嗯？给你能的，你暗恋个人有啥可显摆的？那能追到手才叫真本事，少得意忘形知不知道？”
周驰微微低肩迁就着他，眼里掠过丝无奈。
“松手。”
“不松！要么你老实交代，坦白从宽！要么老子今儿跟到你床上去锁你喉你信不信？”
“再不松，我可不客气了，三，二…”
齐朝触电似的，猛地收回手，迅速跳开一大步，一脸警惕的双臂交叉在胸前。
“唉唉唉~！闹着玩儿的，可不行当真啊！你要动手，就没兄弟知不知道？！”
周驰摇摇头，懒得搭理他这副熊样，自顾抬脚走进了自家巷子口。
齐朝眨眨眼，连忙又贱兮兮的跟上去，尾巴似的在他身后晃来晃去。
“说说呗，啊？跟自己弟兄有什么不好意思开口的？我还能笑话你不成？”
“驰子~，哎哟跟你说话儿呢~！你理我一下，跟我说说！要不我今儿晚上胡乱琢磨睡不着觉，我还得溜你家来翻你窗户我跟你讲，那多不好……”
周驰面不改色，不动如山，全当听不见也瞧不见。
齐朝急躁的抓耳挠腮，在周家门口儿，一把抱住他胳膊，直接蹲下身耍赖。
“不管！你今儿必须跟我说清楚，不然我不起来了！我就赖你家一夜！”
“你齐三岁？松手！”周驰被气笑。
“不松！”
“松不松？”
“不！”
“不松老子可踹了…”
季黎拎着行李袋走到院子里，就听见黑金栅门外，周驰跟人争执的声音。
她好奇的歪头打量，一步步走近院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