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妍儿指尖绞着衣角,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的絮,带着哽咽缓缓诉说。
潘婷坐在她身边,不说话,只静静听着,偶尔抬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泪。
夕阳渐渐沉落,漫天余晖将姐妹二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潘婷轻点着头,心中却满是诧异,完颜织雪既然愿舍命助杨天逃离金国,为何又要瞒着他偷走霹雳神金枪,更不惜对自己痛下杀手?
疑云刚在心头盘旋,她便心头一颤,紧跟着便如打通任督二脉般豁然开朗,长舒的一口气里尽是畅快。
她终于想通,杨天和蒋妍儿所见的一切,都只是这件事情的表面,或者说是完颜织雪精心伪装的假象,这背后定然藏着一个天大的阴谋!只是他二人受人恩泽,当局者迷罢了。
她猛地转头看向蒋妍儿,声音带着难掩的激动:“妍儿姐,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蒋妍儿满脸困惑:“你明白什么?是懂了完颜织雪对杨天的心意吗?”
蒋妍儿知道她对杨天的心意,怕她受刺激,赶紧劝慰道:“不要心灰意冷,还有机会的!”
潘婷没有接她的话茬,淡然一笑,
“呵呵,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勾了勾唇,眼底闪着笃定的光,“但我能告诉你的是,属于我的东西,终究跑不了!谁也别想夺去!”
话音刚落,她便踏着轻快的步子奔下山坡,张开双臂,朝着夕阳的方向跑去。
蒋妍儿无奈摇头,低声唏嘘:“我以为她放弃了,没想到更坚定了!这么个精灵古怪的姑娘,怎么就看上杨天那木头疙瘩了。”
话音不落,她像是猛然想起什么,急忙追了上去,一边跑一边喊:“慢点!你伤还没痊愈呢!”
入夜。
蒋妍儿来到杨天营帐,站了很久一会儿,见他仍在发呆,便率先开口道:“我刚从潘婷那里回来。”
杨天面无波澜轻轻哦了一声。
“你就不问问人家伤势如何了?”
蒋妍儿歪头看向他。
杨天本僵硬的脸不知何时挂上一丝愧疚之色,蒋妍儿心中暗喜,觉得他还是在乎潘婷的,刚要再开口,却听杨天道:“妍儿姐,我想北上金国!”
蒋妍儿脸色微变,问道:“岳将军交待你任务了?”
杨天缓缓摇头,“八年了,我想去迁回母亲和杨唤叔叔的尸骨,再顺便寻找一下织雪的下落!”
蒋妍儿大惊,不容细想便脱口说道:“我陪你去!”
杨天微微摇头,赶紧制止道:“妍儿姐,你还是留在这吧,我自己去!你不会武功,一路上凶险无比……”
“都怪我不会武功!”蒋妍儿满脸歉疚,确实如此,北上金国,如入狼穴,自己去了不但帮不上忙,还会是他的麻烦,“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我想明天,明天就去找岳将军……”
“杨将军在吗?请速去中军大帐,岳将军有请!”
不等杨天说完,帐外传来传令兵急促的喊声。
杨天刚到中军大帐,便看见岳云和潘婷也急急赶来,几人点头示意,进了营帐。
杨天刚要躬身参拜,岳飞率先开口:“自己人无需多礼,快坐!”
岳飞沉声道:“安插在汴京皇宫的眼线前日传回急报,刘豫派了支秘密暗杀组织南下,要搞一场‘擒龙’斩首行动!”
“擒龙?”岳云猛地起身,惊容难掩,“他难道要行刺官家?”
“正是。”岳飞眉头紧锁,语气凝重,“官家素来钟爱黄庭坚笔墨,刘麟便搜罗二十余幅黄氏真迹,找了个杀手伪装成黄庭坚后人,打算以此为契机接近官家,实施‘擒龙行动’!”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帐内众人,忧色更浓:“如今大宋初定,皇储继承人尚未确立,一旦让刘豫得手,天下必乱,后果不堪设想!”
帐内鸦雀无声,众人皆屏息凝视岳飞,等候他的决断。
“自接到密报我便遣三路特使,走军报“急脚递”,八百里加急上报临安,严令他们每到一处驿站,必须回信襄阳。”
说到此,岳飞不禁眉头紧锁,难掩失望,
“可出发已过两日,三路特使中,两路只传回郢州驿的消息,便没了音信;剩下一路虽多报了个鄂州驿,之后也断了联系,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岂有此理!”岳云攥紧拳头,怒声道,“刘豫竟敢派人潜入我大宋境内袭击驿站,简直胆大包天!这伙人到底是从谁的防区闯进来的?”
自靖康之难后,朝廷为及时接收边境军报、防范叛军盗匪,不仅加密了驿站间距,每处驿站都驻有不少兵力。
敢对驿站动手的绝非寻常之辈,刘豫的人马若想过淮南,少量人手根本拔不掉沿途驿站,大批人马又绝无可能悄无声息过境,这其中的矛盾让众人皆面露困惑。
岳飞见状,索性直言:“据汴京内线消息,此次暗杀行动全由江湖人士执行,我帐下寻常将官根本不是对手。所以,我决定派你们去!”
之所以想到杨天,潘婷二人,是基于庐州城防那场保卫战,外人只知杨天独挑整个铁林军,却不知是潘婷指挥杨天破了铁林军的“箭头阵”。
岳飞也是从岳云那里知道,这个姑娘喜读兵法谋略,武功剑阵,颇有谋略与胆识,这才决定派二人去,又因岳云熟知官场体制,所以再加岳云一同前往。
见杨天一脸茫然,岳飞看了他一眼,接着解释:“眼线传信时,‘擒龙行动’的人已出发,我同时遣了八百里加急,按说驿站换马的急递,速度定然比刺客赶路快。可如今两日过去,特使全没了消息,显然刘豫早有准备,沿途驿站已遭袭击。”
刘豫的人马过不了淮南,自然没法动手,那袭击驿站的必定是江湖人,这也从侧面证实了密报的可实性,刚刚过去的庐州保卫战中,杨天独挡铁林军的声名早已传遍军中,岳飞第一时间便想到了他,还有与之一起的潘婷。
“父亲,”岳云看向一旁的潘婷,轻声劝阻,“潘姑娘大伤初愈,此去临安足有一千八百里,路途颠簸怕是难以承受。”
岳飞闻言一怔,面露歉疚:“是我考虑不周,潘姑娘……”他话未说完,目光转向潘婷,并未直接决断,显然是在征询她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