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宇幸灾乐祸地道:“他这是自作自受,”忽地想起百合先前的话,连忙将脸拉下来:“不过也正是因为他的坚持,事情才有了转机。那唐大哥回到家中,忍不住向妻子抱怨,明明只是个急病夺命的案子,却非要查来查去不肯罢休,害得自己白白辛苦,他妻子听后便提醒道,若真是凶杀案,那伤处也许并不在明面上,头发、腋下、甚至下身、幽门都可能置人于死地。”
“唐大哥听后也觉得是这个理儿,第二天请仵作再验,扒开死者头皮,果然见一枚细长的钉子自颅骨而入,取出后测量足足有成人食指的长度。”
“吓!”百合吓得脸色惨白。
彭宇道:“那丈夫正是被他妻子趁酒醉之时害死,原因也正是因为与隔壁男子通奸,只是两人做得隐晦,从不曾败露行迹。”
百合回过神来:“好歹毒的女子!不过也多亏了你那位唐大哥的妻子,聪慧过人,这才将案子破了。”
彭宇点点头:“我也是这般想的,唐大哥破了案子,兴高采烈地找谷雨邀功,期间将妻子大加赞扬,很是自豪。不过谷雨听完,脸色都变了,他只向唐大哥说了一句话,你妻子有问题。”
百合愣住了,彭宇舔舔嘴唇,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唐大哥听完勃然大怒,当场便要和谷雨动手,好歹被人拦下了。府尹大人对谷雨信任有加,将唐大哥妻子拘捕归案,唐氏坚称自己并无过错,府尹大人便动了刑。”
百合气道:“好端端的一个女子,不过是心疼丈夫,却遭受了无妄之灾。”
彭宇幽幽地道:“我和你一样气愤,恨不得将谷雨狠狠打一顿,为唐大哥夫妇出口恶气,”他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神才道:“哪知大刑过后,唐氏打熬不住,终于开了口,原来她曾以相同的手段杀了自己的前夫。”
百合吓得一激灵,定定地看着彭宇,彭宇似乎是想笑,但嘴角耷拉着,表情显得有些怪异:“唐大哥坚决不信,府尹大人派人去唐氏前夫坟茔之处开棺验尸,棺材之内白骨森森,头顶上赫然插着一枚长钉,直贯入脑。”
百合呆呆地听完:“天下竟有这等奇事。”
彭宇声音干瘪,脸色还没恢复过来:“唐氏供述,前夫暴力成性,对其非打即骂,唐氏抵受不住,才想了个阴损的法子,既能将他除了又可保自身无虞。时过境迁,此事原本不会翻起风浪,哪想到....哎...”
百合吐了口长气:“这女子若不是心疼丈夫,也不会暴露自己。”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善恶到头终有报。”彭宇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百合脸色一僵,强笑道:“是啊,即便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良心上更要一辈子受到谴责。这案子曲折离奇,若不是在顺天府衙当差,是决计见不到的,你还有什么新奇故事,也说来给姐姐听听?”
彭宇挠了挠头:“天子脚下,光怪陆离,什么新奇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这样的案子见过不少,姐姐可知道我为何独独想起这一件?”
“为何?”百合好奇地道。
彭宇放下手,两手枕在膝盖上,眼睛盯着百合:“人不应该知道他本不该知道的事情,对不对?”
百合错愕地看着他,片刻后明白过来:“是了,唐氏若是先前没做下案子,那确实不应该知道头顶贯钉之法。”
彭宇点点头:“是啊,正如小草姑娘原本苏醒过一次,但那时姐姐仍在昏迷之中,本不应该知道的对不对?”
百合脑袋嗡了一声,彭宇的眼睛明亮、锐利,脸上带着一丝她看不懂的表情,彭宇笑了笑:“姐姐说得对,我不应该嘲笑谷雨,他是我见过最狡猾的捕快,也是我见过意志最坚定的人,任何歹徒在他眼前最终都会现了原形。若不是他带着我见识各种案子,我又怎么能联想到这一点呢?方才你对我说,莫要再吵醒了小草姑娘,难道姐姐先前没有昏迷?”
一阵秋风穿堂而入,带来一股寒意。
百合嘴唇翕动:“你...你...”
彭宇站起身来,慢慢走向百合,百合身子抖了一下,眼神中带着一丝惧意:“你...”
“咳咳!”
就在此时,小草却忽然醒了过来,她眼睛还未睁开,嘴里已止不住地咳嗽,鲜血自嘴角渗出。
彭宇一怔,拔腿向门口跑去:“大夫!大夫!人醒了!”
怡香苑,黄自立失魂落魄地上了二楼,张嘴便是一句:“姚宏不见了!”
曹德忠当即变了脸色:“怎么可能,一个大活人怎会不见了?”见黄自立脸色惨白,可见出的事情定然不小,左右看了看,见楼下的锦衣卫、番子和客人仰头看来,他扯住黄自立的袖子将他拉到了屋中。
齐冰在外反手将门关上,看向那老鸨,嘻嘻一笑:“说说,方才你和老曹孤男寡女身处暗室,难道没发生些什么?”
老鸨气得满脸通红,心道:锦衣卫难道都这个德性吗?
房中则是另一种光景,曹德忠沉着脸:“黄大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黄自立平素极为注重形象,派头拿捏得足足的,出现在大家面前时总是衣襟齐整,一尘不染,此刻却跑得衣冠歪斜,上下不接下气,额头见汗也顾不得擦,语带颤抖地给曹德忠讲了经过。
原来他带着小赵沿着孙连珍离去的方向急急追了上去,追出不远便见到孙连珍的高头大马,身边围绕着十余名精壮的番子。黄自立不敢靠得太近,只与小赵远远尾随,跟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黄自立便察觉到不对劲,那孙连珍走的路根本不是回东厂的方向。
这个时候的黄自立兴奋还是大过震惊的,暗自庆幸自己留了一手,果真发现孙连珍的秘密。又走了盏茶功夫,孙连珍转过街角,向对面的酒楼而去,他偏腿下了马,低声交待了身边的番子几句,便领着被五花大绑的姚宏进了酒楼,身后只有两名番子跟着,其余人则散布在门口小心警戒,一半人向外,另一半人看架势竟是提防着酒楼的动静。
黄自立看得稀里糊涂,如果孙连珍真的与赵一航勾连,又何必这般如临大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