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扫战场的喧嚣渐渐平息,暮色如墨般浸染着洛阳城。
裴元峥拖着沾满血渍的战甲,缓缓踏入大帅府。
府内的青石砖上还残留着雨水冲刷的痕迹,与未干的血迹交织成诡异的纹路。
他解下染血的披风,随手扔在廊下的铜盆里。
偏厅内烛火摇曳,五盏青铜灯将整个房间照得忽明忽暗。
裴元峥推开雕花木门时,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檀香,却掩不住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屋内站着三人。
岳飞身姿挺拔如青松,眉宇间透着一股沉稳与坚毅。
许褚虎背熊腰,满脸横肉,此刻正皱着眉头,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伍子胥则身形消瘦,眼神中藏着深深的忧虑与不甘,手中紧握着一卷羊皮地图。
“诸位。”
裴元峥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战场上未曾散尽的硝烟。
“今日召你们前来,是为了一件关乎洛阳存亡的大事。”
“一号特工组已经组建完毕,你们三人再加上杨再兴和夏鲁奇,将肩负起这个重任。”
听到这话,许褚忍不住往前跨了一步。
瓮声瓮气地说道:“大帅,这岳鹏举之前只是一个小小的火长,为什么就能担任这组长一职?”
“末将不服!”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不满与挑衅,眼神直直地盯着岳飞。
裴元峥微微一笑,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
“既然你不服,那便与岳鹏举比试一番,如何?武艺、谋略,任你们选。”
许褚顿时来了精神,撸起袖子,大声道。
“那就比武艺!末将倒要看看,这小子有几斤几两!”
岳飞神色平静,对着裴元峥一抱拳:“一切听凭大帅安排。”
偏厅外的校场上,两人相对而立。
许褚手持一柄百斤重的火云刀,刀身宽大,寒光闪闪。
岳飞则握着沥泉神枪,枪头尖锐,在月光下泛着冷芒。
随着一声令下,许褚率先发起攻击。
火云刀舞得虎虎生风,带起阵阵腥风,朝着岳飞的头顶狠狠劈下。
岳飞身形矫健,侧身一闪。
手中银枪如灵蛇出洞,直刺许褚的肋下。
许褚急忙回刀格挡,“铛” 的一声,火星四溅。
“杀!”
许褚再次发难,百斤重的刀光如泰山压顶。
所过之处,地面竟被劈出半尺深的沟壑。
飞溅的泥土混着石子打在士兵们的铠甲上,发出密集的 “哒哒” 声。
岳飞足尖轻点,身形灵巧地旋身避开。
银枪直取对方下盘,枪尖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寒芒,如毒蛇吐信。
两人缠斗间,许褚的蛮力渐渐显露,每一次挥刀都带着开山裂石的气势。
岳飞却如游鱼般穿梭在刀影之中。
枪尖看似随意的点刺,总能精准封住对方攻势。
偶尔刺中许褚的铠甲,便会擦出耀眼的火花。
三十回合后,许褚的喘息声愈发粗重。
汗珠子顺着虬结的肌肉滚落,在泥地里砸出小坑,他的手臂开始微微颤抖。
而岳飞依旧气定神闲,银枪舞得滴水不漏。
“吃我一拳!”
岳飞突然弃枪,一记直拳虚晃。
许褚本能地举刀格挡,却不料对方脚下勾出一道绊马索。
“轰隆” 一声,这个铁塔般的汉子重重摔在泥地里。
溅起的泥水糊了满脸,大砍刀也脱手飞出,插在三丈外的土堆上。
“呼 —— 呼 ——”
他双手撑地想要起身,却因手臂一滑险些再次栽倒。
指节深深抠进泥里,带起大块掺杂着草屑的湿土。
围观士兵的窃窃私语像毒蛇般钻进耳朵,让他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
终于,他用膝盖顶住地面,借着蛮力撑起上半身。
粗粝的手掌狠狠在脸上抹了一把,甩出的泥水溅在三尺外的青石板上。
“我输了。”
他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浓重的鼻音,闷得如同擂鼓。
泛红的眼眶里,不甘与愤懑翻涌。
却在触及裴元峥沉冷的目光时,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其实他心里清楚,方才那招 “虚拳绊马索” 不过是取巧罢了。
若真是生死相搏,自己只需顺势翻滚便有机会反制。
可此刻满场寂静,所有人都盯着他这个败军之将,让他如何能厚着脸皮辩驳?
许褚的目光死死锁住岳飞。
对方此刻正垂手而立,银枪斜挎在背。
明明气喘吁吁却身姿挺拔,宛如一杆标枪。
“好小子……”
他在心里暗自磨牙,突然想起不久前自己还在偏厅里嘲笑岳飞不过是个 “烧火做饭的”。
此刻再看那双握枪的手,虎口处磨出的老茧比自己的还要厚实。
指节因常年用力而微微变形,分明是个在刀尖上讨生活的狠角色。
许褚忽然意识到,裴元峥麾下能人辈出。
自己若再像往日般仗着资历横冲直撞,怕是迟早要栽更大的跟头。
想到这,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酒葫芦,却发现早已在打斗中不知去向。
只得咽下满心苦涩,朝着裴元峥抱拳行礼。
转身时,他故意将铠甲弄得哗哗作响,试图用这阵仗掩盖心底的震动。
裴元峥满意地抚掌,目光转向伍子胥。
“伍子胥,你对岳鹏举做组长这事可有意见?”
伍子胥闻言,喉结剧烈滚动,青筋在脖颈处暴起如扭曲的藤蔓。
“噗通” 一声,他膝盖重重砸在青砖地面,腰间佩剑因剧烈震动撞出清越鸣响。
烛光摇曳间,映出他苍白如纸的面容和深陷的眼窝。
两鬓不知何时已染上霜白。
唯有那双眼睛,像是淬了毒的匕首,燃烧着炽热的仇恨,仿佛能将眼前一切灼烧殆尽。
“大帅!”
他仰头时,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自我前几日投靠之时我就说过,这条命以后就是大帅的!”
话音未落,他突然向前重重叩首,额头撞在青砖上发出闷响。
“只要能让我以后有机会手刃林士弘,便是要我去突厥王庭的狼窝里取可汗首级,我也绝不皱半下眉头!”
说到 “林士弘” 三字,他的牙龈几乎要咬出血来。
字字句句裹挟着刺骨的恨意,像是从九幽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在嘶吼。
屋内一片死寂,唯有他粗重的喘息声在回荡。
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将他拽回那个噩梦般的场景。
那日,豫章城头飘着腥风,父亲被吊在旗杆上。
林士弘的士兵嬉笑着用匕首一片片剥下父亲的皮肉,惨叫声穿透云霄。
而他却只能躲在巷尾,眼睁睁看着至亲在眼前受尽折磨。
此刻,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眼前仿佛又浮现出父亲临终前那充满不甘与痛苦的眼神。
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似困兽泣血。
“这份血仇……”
他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布满鞭痕和烙疤的胸膛,每一道伤痕都诉说着这些年的屈辱与挣扎。
“我忍了三年,一千多个日夜,梦里全是父亲的惨状!”
他猛地攥住裴元峥的衣袍,眼中猩红一片。
“大帅,只要能报仇,要我做什么都行!哪怕粉身碎骨,我也要让林士弘血债血偿!”
泪水混着血水从他脸上滑落,滴在裴元峥手背,滚烫得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