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柳是第一次见到程屿，除了觉得对方那张脸确实生得不错外，就是被这人身上那股冷戾的气场给吓了一跳。
眼下，听到程屿这句十分不客气的话，她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但面上还是那副柔柔弱弱的样子，轻声喊道：“哥。”
程屿简直被这对没眼力见的兄妹烦得不行，他眉峰蹙起，冷笑道：“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没有这么不要脸的妹妹。”
程柳面色一白，有些无措地看着程慕。
程慕上来打圆场，面上端着一张看起来有些假的笑脸，对程屿身后的沈筠道：“这位就是沈律师吧？久闻大名。”
沈筠没想到自己好端端当着个背景板，也能被找上，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也朝程慕微微颔首。
程慕还等着对方回一句客气话，但等了一会，他脸都要笑僵了，沈筠也只是冷冷清清地站在那，没有半点要跟他说话的意思。
他也只好没话找话，问道：“沈律师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沈筠这回倒是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没事。”
程慕有些尴尬，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沈筠和程屿说话方式有些类似，都属于那种一句话就能把天聊死的类型。
但对方也是他得罪不起的人，只好点点头，将话题揭过去了。
几人的尬聊也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叶炀就从办公室出来，将他们给迎进去了。
办公室的沙发上，一侧坐着程振儒，对面则坐着江老太爷和江焱。
江焱手上还拿着个橘子，百无聊赖地剥着皮。
看到程屿，他撇了撇嘴，表情看起来有些嫌弃，不情不愿地喊了一声：“表哥。”
程屿都快被他这一连串的动作给气笑了，但他也懒得跟江焱那个臭小子一般见识，径直往江老太爷身旁的位置走去，坐下后，还十分乖巧地喊了一声：“外公。”
跟方才在外面怼天怼地的样子看起来完全是两个人。
沈筠微微勾唇，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下了，也跟江老太爷打了声招呼：“江爷爷。”
江老太爷一一笑着回应了。
程慕和程柳在程振儒身旁的空位坐下，两人身份有些尴尬，只对着程振儒喊了一声，没有跟江老太爷打招呼的勇气。
叶炀将茶水送进来后，就轻手轻脚地出去了，还不忘将门带上。
江老太爷敲了敲手中的拐杖，看了眼程慕和程柳，对程振儒质问道：“你把他们叫来做什么？”
虽说这两个孩子是无辜的，但只要想到自己的女儿是怎么死的，程屿又是怎么被逼走的，他就咽不下这口气。
程振儒虚咳了一声，沉声道：“程氏总需要一个继承人。”
江老太爷冷哼了一声，不满道：“我们阿屿什么时候沦落到要去跟这些阿猫阿狗争位置了？”
在他看来，这个位置程屿可以不要，但程振儒不能用这种方式来作践他。
程慕和程柳情绪大起大落，先是因为程振儒那句话而感到激动，又被江老太爷这句话骂得有些心虚和愤怒。
但这里也没他们说话的份，两人只能默默坐着，静观其变。
程振儒也没否认江老太爷这句话，只是有些无奈地朝程屿的方向看了一眼，对老爷子道：“您不妨问问看，他都拒绝过我多少次了？”
江老太爷便将目光转向程屿，拉着他的手问道：“阿屿啊，你告诉外公，你真的不想做这个继承人吗？”
程屿半点犹豫都没有，点头道：“不想。”
江老太爷早知他是这个想法，但听他这么一说，还有些惆怅。
倒也不是贪图程氏的地位和财富，只是在替程屿担忧。
程屿毕竟不姓江，他就算想把江氏给他也不行，可如果手上半点权势也没有，等他百年之后，谁来替他的阿屿撑腰呢？
“外公知道你要强，可有些东西，该是你的就是你的。”江老太爷劝道。
程屿知道他替自己操心，但他早就不需要程氏来作为靠山了，他看着江老太爷，神色认真地道：“外公，我不需要这些，也能照顾好自己。”
事已至此，江老太爷也只能无奈点头，“好，外公知道你厉害。”
沈筠也适时表态道：“您别担心，还有我在呢。”
江老太爷虽然操心程屿，但对沈筠可是一百个放心，听到这话，连连点头：“唉，那就麻烦你了。”
沈筠笑了笑，语气意味深长道：“不麻烦。”
坐在最右侧的江焱感觉自己仿佛被孤立了，他将一瓣橘子送入口中，面无表情地想道，程屿说得好听，等以后出了什么事不还得灰溜溜地跑回来找他们帮忙吗？
但他也没有将这话说出来煞气氛，反正路都是自己选的。
他只是看不顺程慕和程柳这两个私生子光明正大地登堂入室罢了。
比起对面的其乐融融，程振儒这边氛围要冷清得多，他没有插话，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看起来宛若一尊石像，让人猜不透他心里真实的想法。
一旁的程慕和程柳就更煎熬了，他们有满肚子的话要说，但又不敢插话，只能默默坐在那，如同两个透明人一般。
但这对兄妹也是心思各异。
程慕理所当然地认为在扫除了程屿这个最大障碍后，程氏的继承人就是他了。
但程柳却暗自咬牙，想着该怎么把这个位置夺过来。
她知道，就算没有程屿，继承人也轮不到她来当。
可她就是不甘心。
程柳和母亲苏曼不一样，苏曼是攀附着男人才能活下去的柔弱菟丝花，但她不是。
多年来见不得光的身份已经让她彻底厌倦了这种生活，比起男人，她更相信自己。
而程氏就是她这一生中所能攀登的最高峰，失去了这个机会，她就只能等着被嫁人，然后做个花瓶了。
空气沉默了好一会，江老太爷才开口道：“这个位置阿屿可以不要，但月如的股份，以及早年间江家入股的那部分都要留给阿屿。”
程振儒像是早知道他会这么说一般，等他说完这句话后，就取来了一份合同，推到程屿面前，语气听不出喜怒：“签字之后，这些股份都归你，但同时，你也失去了成为程氏继承人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