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普敦城头飘扬的南越旗帜,宣告了一场看似不可能胜利的归属。
然而,每一位亲历此战的人心中都清楚,这场胜利来得何其侥幸,那运气的成分,如同走在万丈悬崖边的钢丝上,一阵微风都可能导致万劫不复。
从任何理性的角度分析,班图大军都具备着碾压性的实力。
两百四十万对七十八万,兵力三倍有余,且是本土作战,资源补给便利。
他们之所以惨败,根源在于分兵而战,四大公会各怀心思,指挥体系混乱臃肿,运作上产生了致命的脱节和内耗。
若能换位思考,便不难理解班图人最初的轻慢。
一支来自遥远东方的黄种人军队,经历漫长艰辛的海上航行,士兵必然疲惫,战力受损。
登陆后,困守一座缺乏纵深的滨海小城,甚至连骑兵都没有,在任何人看来,这都是一支孤军、险军。
兵力上的绝对优势,更是滋生了四大公会的骄狂之气,视大汉军队如草芥土鸡,可随意蹂躏。
然而,战争的走向从开始就偏离了他们的预想。
他们很多压箱底的力量,甚至还没来得及展现其威力,便已胎死腹中。
其中最令人扼腕的,便是那庞大而潜力无穷的战宠军团。
若是在开阔的野外正面决战,将他们驯养的无数猛兽从容展开,南越联军几乎没有任何胜算。
这片古老大陆上,可供驯化作战的动物资源实在太丰富了。
体魄堪比小型战车的非洲象、皮糙肉厚冲击力骇人的犀牛、集群冲锋势不可挡的水牛。
在河网地带堪称霸主的河马、耐力速度俱佳的斑马、凶猛矫健的狮群、奔腾起来地动山摇的角马群……这些都是绝佳的坐骑或战争巨兽。
而那些嗜血的食肉动物——快如闪电的猎豹、诡诈凶猛的花豹、擅长掏肛协作的鬣狗群。
成群结队撕咬的野狗、阴险的土狼与胡狼、灵敏异常的狞猫——无一不是战场上的杀戮机器。
即便是食草的羚羊类,也蕴藏着可怕的战力。
直角大羚羊头顶那近一米长、如同锋利长矛的尖角,可以轻易洞穿人体。
牛羚、水羚、瞪羚、黑马羚、山羚、体型巨大的大角斑羚……单单羚羊这一物种,就能组建起一支特征各异、速度惊人的轻骑兵队伍。
而最令人忌惮的,莫过于那些灵长类战宠。
凶悍暴戾的山魈、成群结队纪律严明的狒狒、力大无穷宛如小巨人的银背猩猩。
智慧较高能模仿人类行为的大黑猩猩、灵动迅捷的长臂猿……这些生物不仅是群居,更能被训练穿戴特制的盔甲,甚至学会使用简单的兵器,其威胁程度远超寻常野兽。
据说,血族公会便耗费巨资驯养了大量此类灵长类战宠。
可惜,在战争初期,它们的营地首当其冲,被尸象群率先踏破。
炸营之下,这些本就野性未泯的生物惊恐四散,许多都趁机逃入了周围的荒野林地,未能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为了弥补战损,增强己方实力,同时也为了消除潜在威胁。
南越士兵们在战后的主要任务之一,便是大规模搜捕那些逃窜隐匿的战宠。
骑兵们带着套索、渔网,深入山林河谷,与这些危险的生物斗智斗勇。
胜利的果实来之不易,韩星河没有丝毫懈怠,每天都会对着巨大的沙盘和地图复盘整场战役,推演每一个细节,思考未来可能遇到的新问题。
仅仅是一个非洲地区,遇到的抵抗和战争模式就如此奇特与艰难,不敢想象世界上其他独特文明和兵种特色的区域,又会是何等的光景。
未来的征战,必须事先深入了解敌人的兵种构成、文化背景和作战方式,避免因认知差距过大而陷入被动。
在士兵们的努力下,一车车、一群群形态各异的战宠被陆续抓捕回来。
为了安置这些桀骜不驯的“俘虏”,不得不在开普敦城南划出大片空地,规划修建兽栏。
然而,新的问题接踵而至。
夜青峰拿着个小本本,愁眉苦脸地来汇报。
“老大,情况不太妙啊。”夜青峰翻着本子,语气无奈。
“我们抓回来的战宠,种类已经快突破五十种了!”
“有吃草的,有吃肉的,习性天差地别,必须分开管理,不然天天打架,死伤惨重。”
“我粗略计算了一下,光是每天喂养这些畜生,收集草料、宰杀牲畜,就需要动用起码十万人力!”
“而且城南那块地方,现在已经是臭气熏天,蚊蝇滋生,弟兄们都快受不了了。”
“依我看,那些食肉的猛兽,消耗太大,野性也难驯,不如……挑个远点的地方,放了吧?只留下吃草的,好歹草料容易解决一些。”
韩星河听完,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思索了片刻。
确实,管理如此庞大繁杂的兽群,远超目前的后勤能力。
“有道理,这战宠军团,看来还真适合由玩家来分散驯养,一人负责一两只,压力小,也容易培养默契。像我们这样集群管理,简直是自找麻烦。”
“就按你说的办吧,把那些食肉的,除了少数有特殊价值的,其余都驱赶到远处的荒野去。”
“主要保留可以作为坐骑的食草类战宠,我们的骑兵数量,还是要尽可能扩充。”
“明白!”夜青峰合上本子,正准备离开,忽然想起一事,说道。
“对了,老大,我听说……文聘醒了,你没去看看吗?”
韩星河闻言一愣:“啥时候的事?”
“昨天就醒了。”
“祝小融他们怎么没告诉我?我现在就去看看!”
文聘能够苏醒,说明那个其貌不扬的黑人巫师确实身怀绝技,并非信口开河,这倒是一个意外的收获。
随后,韩星河快步来到文聘养伤的居所,一处相对安静的小院。
刚到门口,便看到祝小融正独自坐在门外的石阶上,双手托腮,望着天空发呆,脸上带着一丝忧虑。
“小融,里面情况怎么样?”
祝小融闻声转过头,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人是醒了,身上的伤也在好转,但是……一言不发。”
“就这么在床上躺了一整天,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屋顶,跟丢了魂似的。”
韩星河心里一紧:“啊?难道是伤到了头部,影响了神智?”
祝小融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沉重:“应该不是,甘宁大哥来看过,他说……文将军这是伤心过度,忧思郁结于心,伤了心脉。”
“文将军受封侯爵之后,荆州文家便将族中大批年轻的子弟,大约两千多人,都送到了南越,编入文将军麾下。”
“这些人……一直都跟着文将军,是他的亲军,也是他的族人……”
“然后……那天夜里,几乎……几乎都战死了,只救回来十几个人……”
听到这话,韩星河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仿佛惊雷炸响,整个身体瞬间僵硬麻木,血液都像是凝固了。
两千多人!
那不仅仅是士兵,那是文氏宗族的年轻血脉,是文聘的族中子侄,是寄托着整个家族希望的未来!
他们没能跟着文聘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却在这异国他乡的黑夜中,为了一个战术目标,几乎全部死绝。
如果……如果那天夜里,能够分出一部分兵力去接应、去救援文聘,或许战局会更艰难、更惨烈一些,但至少……至少不会让文家子弟兵落得如此下场。
“我……我真不知道……是这样……”
“我只是……只是想让他拖延住时间……”
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韩星河只觉脚下如同灌了铅,再也无法迈前一步。
巨大的负罪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算了……我……我不进去了,小融,你这段时间,多费心……好好劝劝他。”
祝小融理解地点了点头,轻声道:“我明白你的心情,你也别太愧疚了。”
“当时那种情况,如果不是文将军拖延敌军,我们根本不可能冲垮敌营,我想...他内心深处应该是明白的。”
“我会照顾好他的,你放心吧。”
韩星河默默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小院。
那份对文聘,对那两千多文家子弟的沉重愧疚,如同无形的枷锁,恐怕很长一段时间内,都难以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