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妲婆的女儿
“除了你还有谁。”说话的是个年纪稍大的男孩子。
能看出来他的家境不好。
衣衫陈旧发白，裤腿儿短了一截，夏天还好，冬天怕是难熬。
姜晚觉得很稀奇，居然有同龄人主动跟她搭话！
但姜晚必须纠正他：“我还不是妲婆，你们不能这样叫我。我叫姜晚。”
那几个孩子对视一眼，他们当然知道姜晚的名字，寨子里谁不知道呢？但父母长辈私底下都“小妲婆、小妲婆”地唤，耳闻目染下，他们也这么叫。
那男孩子轻轻啧一声，“行吧，姜晚就姜晚，我叫三旺。你这几天都在山里到处转悠，是在做什么？”
姜晚更觉得稀奇了。
这几个人不但跟自己搭话，还注意到了她在做什么。
“我在找一个人。”姜晚没说她摔了一跤想讨说法，只形容了一下那女孩的模样，问他们有没有看见。
几个孩子都摇头。
姜晚也不失望，反而因为他们和气地跟自己说话、没有避开她而感到高兴。
三旺眼珠子一转，“我们可以帮你一起找人。”
姜晚喜出望外：“真的吗？”
三旺：“当然啦，不过……”
姜晚：“不过什么？”
三旺没想到她这么不上道，“我们总不能帮你白干活吧？”
姜晚愣了愣，羞赧道：“当然不会让你们白干，我给你们带吃的，行吗？”
“行。”三旺一口应下。
之后几天妲婆还是没有回来，姜晚却与几个孩子多了来往，她记住了他们几个的名字：三旺、苗哥儿、多泽、福妞和花妞。
三旺胆子很大，是实打实的野孩子，成天招猫逗狗；苗哥儿鼻子下淌着一道亮晶晶的水痕，多泽也是男孩子，但性子软弱，福妞和花妞分别是三旺和苗哥儿的妹妹。
“你每天去小学堂，是做什么？”三旺问。
“就是学东西啊。”姜晚答。
“学东西是什么东西？”
姜晚便展开说：“草药、粮谷、医术、文史、算术。”
苗哥儿和多泽听了很羡慕，他们都知道小学堂是族学，只有寨子里最好的孩子可以去上，三旺却说：“那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们？”
姜晚很惊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想。
“没有啊。”
三旺仔仔细细看她的表情，好像信了她，“明天你再给我多带一只野菜饼吧，帮你找人很辛苦的。”他正是长个子的时候，每天都吃不饱。
姜晚没多想，说：“不找了也行的。”她其实快把那个小女孩忘得差不多了。
三旺其实压根没有去找，闻言却沉了脸色：“那你明天还来吗？”
姜晚点头，“来，给你们带野菜饼。”她第一次交到朋友，每天最期待的就是过来河边跟他们一起玩。
三旺的脸色这才好了点。
回了竹楼，姜晚打开一口木箱子，里头放着山神大人给她的东西。
她其实很敏感，察觉到三旺不太高兴了，她的小脑袋瓜里也没有太多复杂的想法，只想着让朋友高兴起来。
纸鸟儿她舍不得带出去，于是挑了一根花绳，又有些犹豫：“……山神大人，我想跟他们一起玩，可以吗？我不会说这是您给我的！”
山神一如既往地没有应答，姜晚掰着指头算了算日子，山神大人这次离开了有点久呢。
这时庭院里有些许动静，姜晚耳朵一动，立即关上箱子，顺手把花绳藏进枕头底下，打开门跑出去。
果然是妲婆回来了。
“婆婆！婆……”姜晚脚下生风，高兴地迎上去，跑到姜怜卿近前却猛地刹住脚步，欢快的话音也哽在了喉咙里。
姜怜卿脸色沉郁，唇色却白得很，她浑身发抖，好像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姜晚忍不住怯怯地退了一步，“婆婆，你生病了吗？”
“几天没管你，你的规矩呢？”姜怜卿沉声问。
姜晚一惊，连忙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好，心里害怕，不知道婆婆为什么生气。
“我累了，你回屋去。这几天不要乱跑。”姜怜卿硬邦邦地丢下一句话，撇下姜晚抬脚进了竹楼。
姜晚心虚，乖乖答应，自觉做饭、自习，但直到姜晚熄灯睡下，姜怜卿都没有出现。
半夜，睡得不安稳的姜晚被惊醒，她支起耳朵：好像是婆婆的声音？
“……你为什么来？你不该来这里！”
姜晚拥着被子往被窝里躲了躲，又忍不住悄悄下床，打开了一条门缝往外看。
看不到人，她便把耳朵贴在门缝上。
“……为什么我不能来？明明我是你……”
——这个声音好像有点儿耳熟？在哪里听过呢？
“你不是！闭嘴！立刻离开这里！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姜晚看不到另一个人，不由得疑惑：婆婆在跟谁说话？
庭院里的对话很快就结束了，姜晚没注意到妲婆已经往回走，她还在回忆着刚刚那道耳熟的声音。
门前忽然笼上一层黑影。
姜晚慢半拍地回过神，慢慢抬起头，门缝里，姜怜卿面无表情地低头死死盯着她。
姜晚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
“婆婆……”
姜怜卿推开门，“你看到了什么？”
……
这一场梦让姜晚大汗淋漓，睡醒后只觉得脑子里昏昏沉沉。
她坐起身，摁揉了半天太阳穴，心头还盘绕着梦中的那个问题：婆婆在跟谁说话？
灵光一闪，她连忙下床，把昨天画的小女孩的画像翻出来，又找了张白纸迅速画下了梦中年轻的老妲婆。
两张画像放在一起比对，姜晚脸色几番变幻。
——你是妲婆的女儿吗？
小女孩问她的话乍然划过姜晚的脑海，这一刻，姜晚只想反问一句：“你呢？你……是婆婆的女儿吗？”
与蛊巫势不两立的妲婆，会有一个是蛊巫的女儿吗？！
姜晚心头疑窦丛生。
其实那个小女孩并没有遮掩身份，现在的她一眼就能从那小女孩的装扮上认出她是蛊巫，但当时年幼的她只是觉得小女孩衣裙上的绣纹有点眼熟。
但后来她也忘了去查证那绣纹，甚至忘了这件事……
姜晚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
那一年，她印象最深的事就是那个叫多泽的孩子后来溺水身亡了，她受牵连被老妲婆重罚，生了一场大病，几乎丢了半条命。
这天，虽然姜晚极力掩饰，但还是能看出她情绪不太对。
蒋家四兄弟知道原因。
任谁看到女鬼一样的妲婆突然站在门外，都会吓个够呛。
四人想方设法哄姜晚高兴，姜晚也挺好哄的，没多久就放松了心神，露出了笑容。
而这天下午，一直延期的选拔赛第四轮终于定下了集合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