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贤爷挂怀了,无事无事,老奴这把骨头还算堪用,这些血点都是金贼飞溅而来,至于胸口这片”,赵忠低头仔细看了看,继而轻声叹道:“折了一位老兄弟,不过能死在自己人身边,也算是我辈不幸中的万幸了。”
一听赵忠此言,塔楼之上这一王三帅也是面露一抹哀色,但毕竟都是尸山血海中一步步走出来的人,这生离死别之事也见过太多,微微一愣,这心神便也恢复往昔,随即赵斌轻声道:“抚恤一事忠叔你要安排妥当,别让老伙计们寒了心,眼看着太平盛世就要到了,没想到却倒在了最后一步上啊。”
赵斌说着面上满是感叹之色,“高帅、韩帅、岳帅,你我北伐一路,多少军士喋血奋勇,你我才能走到此时此地,孤一时间略有感慨,汉修云台,唐建凌烟,我大宋昔年也修有昭勋阁一座,所为便是传名后世,今日孤想为众军士修上这么一处所在,不知三位意下如何?”
“贤爷此法甚妙,只是这些年战死的军士数以十万计,想要修阁建楼怕是耗财太甚吧?”
“一一画像修阁别说钱财了,就是人像都画不齐,但是刻碑留名总不算难,万千座阁楼修不起,这石碑孤还是刻的起的”,赵斌说完看向赵忠道:“忠叔,这事你费心统计一下名单,想来暗卫旧档内都有,以军中偏将为限,只要死前没领将职的,都算入其中,至于其中第一人,便是今夜这位老伙计吧,至于你们余下的九十九名兄弟,死后亦可同往。”
一听赵斌此言,这位袍泽战死都不曾落泪的老仆,此时竟然是潸然泪下,双膝一软就欲向下去跪,可还没等他跪下去,赵斌就抬手搀住,“行了,别在这谢来谢去了,咱们今夜还正事要办,不然楼下的众将怕是要耐不住性子了,看你这样子,该是亲自去了一趟黄龙,却不知收获几何啊?”
一听赵斌说起战事,赵忠立时起身站稳,随即快步来到沙盘旁,边走边说道:“下午听贤爷说起这黄龙府的布置,老奴下楼后便去审了那泽利,只是如今大金消息封锁甚严,泽利这枚弃子对其中许多布置更是语焉不详,说起城内建筑所耗费的材料其也只知道是木料居多,而贤爷之前的猜测又颇为大胆,老奴实在不敢赌究竟是真是假,因此这才领人去了一趟黄龙,一来眼见为实,二来也是试试能不能恢复一下暗卫的传信。”
一听这话,三位大帅面色凝重,当下那是一人一句的催问起来。
“贤爷猜了这城内有什么布局?竟然让忠前辈您不惜去犯如此大险?”
“忠前辈,都查到什么消息了?”
“暗卫的消息通了吗?之后情报是否无碍?”
这三位大帅三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饶是赵忠耳力不凡,同时听清了三人的问题,但一张嘴说不了三句话,一时间先回谁后回谁倒让这老仆有些犯难,好在一旁还有赵斌在,这位贤爷当下出言解释道。
“猜倒也没猜什么,只是觉得这黄龙府城正好在这平原中央,而周围丘陵大河围绕成环,这不正是一片好战场,却不是一副天然的大阵就在眼前,这其中不说布什么陷坑埋伏,就是天然的沼泽密林都是杀敌的利器啊,而要将此地看作一片大阵,那现在唯一缺的便是居高临下的阵眼了!”
一听赵斌这话,三位大帅对视一眼后,齐齐摇头,“贤爷您这此所想未免太过大胆了,这三江围拢之内的黄龙府便有方圆百里,要是再加上这七曲连塘数百里,这,这就是布下大阵,又如何指挥的过来啊?”
“怎么指挥不动,三位,咱们现在在哪?咸平府方圆百余里,数万大军调动你们能看不见?”
“这,这贤爷,看见和调动可是两件事啊!”
“号旗做的大些,大到一面号旗能围挡一窗,军士们能不能看见,声响弄得也大些,一面鼓改十面鼓,八尺鼓改丈二鼓,见旗调兵,闻鼓进军有什么难得,况且这阵法一道,不还讲个阵连阵,阵套阵,阵中有阵吗?现在这么大的一片平原,自然可以放手施展啊,中央一军料敌先机,指挥各阵,各阵上前对敌,正面厮杀,与那三山之内一般,多设几个吊斗不就是了。要知道,那妖人可是见过昔年天门阵的的啊!”
“神仙叠石自成峰,变化多姿各不同;谁解天门藏阵势,千秋探秘在其中。当年,这阵可就号称覆盖方圆百里啊”
一听赵斌的猜测,这些高宠几人都不说话了,开始与之前的赵斌一样,凝神在沙盘之中,要是之前几人或许觉得赵斌所言之事不大可能发生,但现在兀术又是收敛实力,又是准备拼死一战,其若是没有必杀的手段为依托,想必这位四太子不会如此托大,更不会赌上全族男女老少的性命。
而那边赵忠也正色点头道:“贤爷所言甚是,老奴等人出咸平城北上,直抵黄龙城下,一路上见有吊斗三座,而在黄龙府城前,正瞧见那城楼之上有一座与这相似的塔楼,在连夜赶工,端的是灯火通明,也正应如此我们的行踪被金兵发觉。”
说完这老仆脸上也忍不住露出惊恐之色,“塔楼之上鼓响三声,随即三朵青色花火升空,借着夜色传出多远去,我们这北上的一路坦途立时变得步步杀机,回来要不是有暗藏在各军中的各路人马相助,我等怕是要吃大亏,但也正因为如此,这暗卫的传信却也没能恢复!”
那边韩世忠一听赵忠此言,不由得面露遗憾之色,毕竟这情报料敌先机的便利几位大帅这几年着实享受的不轻。
而赵斌此时却顾不上这些,而是从一旁一盘木雕的小摆件之中,仔细挑选出一座精致小塔摆在代表黄龙府的石城之上,继而抬眼看向赵忠道:“忠叔,北上沿途,看见的三座吊斗可有个大概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