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在听到丁柏瑜要她做的事情之后，丁璎第一次提出了质疑。
丁柏瑜居然要她去警局撤销掉对翁海霆的迷奸指控。
“这不是你该问的。”
丁柏瑜的声音在电话里冰冷又绝情，与大多数时候那个虽然清冷，却也温和亲善的大伯大相径庭。
“我要知道原因。我帮大伯做事是因为我是丁家人，但是这次，对方欺负的是我姐姐，没有绝对的理由，我不可能这么做。”
“而且我如果出面撤销指控，丁瑶肯定会发现我的存在的，是什么理由，值得大伯愿意暴露我？”
丁柏瑜在电话里沉默。
“翁家是有什么拿捏了您吗？”丁璎这些年只要醒过来，接触最多的就是丁柏瑜，丁家的许多情况，丁柏瑜也没有隐瞒过丁璎，这也是丁璎信任丁柏瑜的原因。
他们都是在为了丁家的兴存努力。
这是丁家主教育她的。
丁柏瑜叹了口气，“告诉你也无妨。翁家主已经找过我，愿意拿五个区域换他弟弟免受牢狱之灾。”
“丁永康有些事情没和我讲实话，丁氏财务上有亏空，这五个区域如果拿不下来，要进去的就是丁永康。”
“他的死活，我可以不在意，但是丁氏不能为他陪葬。”
丁璎当然清楚，如果丁氏集团老总进去了，丁氏基本上也就完了。
“怎么会这样？”
丁柏瑜叹了口气：“我以为他只是不善于经营，没想到，他能粗心大意到这种地步。是之前到财务总监做的，他太信任别人，人家串通外人做了笔假业务，因为涉及灰色产业，也不能报警。总之是他活该，死不足惜，但是丁氏不能倒……”
丁璎明白了，丁永康捅了个篓子，收不了场，又求到了丁家老大的跟前。只是怎么会这么巧？就在这节骨眼上被捅出来？
“大伯，这个事情是不是有些蹊跷？”
“确实反常，但是眼下，只能先处理，具体的，等事情解决之后再慢慢查。”
“可是，这样，就等于，我要跟姐姐暴露我了。”
“她应该已经发现你的存在了。就算你不主动，她迟早也能知道。”
丁柏瑜似乎对丁璎暴露身份并没有太大的在意。
丁璎握着电话，心里冰凉。
如果你姐姐发现了你的存在，她的本体意识如果抵触你，你是会消失的……
这句话，是很久之前，丁柏瑜跟她说的。所以这些年，她把自己藏的很好，她不想消失，哪怕只是跟老天偷来的这一段时光，她也想好好享受这未完的一生。
哪怕作为一个旁观者，不参与，只阶段性地见证姐姐的一生，也是她想要的圆满。
那现在……这和让她去死，有什么区别？
“大伯，你不是说，很快就可以将我和姐姐分开存在了吗？是什么时候呢？”
她开始害怕，她觉得她等不到了。
“阿璎，你别害怕，处理完翁海霆的事情，你就来找我。我们想办法。”
丁璎心里生出荒谬，想办法？那就是还没有办法。
“好的，大伯，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丁璎失魂落魄地回到了病房，明明是开了空调的房间，她却觉得好冷。
外卖员送来了热粥，是许哲点的。
她饿了，却没有胃口。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人，还是鬼。
但是至少，她还可以吃，可以喝，可以和人一样地生存。
她不想消失。
可是，就算她不去，丁柏瑜也会有办法，保全翁海霆，也许到时候，倒霉的就是丁瑶。
丁家没有惠及过她们姐妹，但是这一屁股的烂账，却都要她们姐妹来背。
她回忆起有限的时光里，一家四口的场景。
内向，闷不吭声的妈妈，早出晚归，总是不耐烦的爸爸。
那个夜晚磅礴的大雨，形容枯槁的妈妈力气出奇的大，就这么死活拖着她们。
江水好冷，风雨也好冷，她好害怕，她拉着姐姐的手，死死拽着。
她们哭喊，求饶，都没有打动妈妈。
丁璎甚至记得江水涌上来，她身体一瞬间失重时的惊慌。
就是在那个时候，她和姐姐的手滑开了。她记得丁瑶是向她扑过来的，但是一个水浪，将她们两冲向了两边。
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黑暗。
妈妈不见了，姐姐也不见了，很快，声音也没有了。
寂静和窒息向她袭来，她恍惚听到了歌声，很远远，像某种乐器的低吟……
那声音像一只手，伸过来抓她。
但是她太困了，听不清，想去够，也够不着……
这次丁璎第一次仔细回忆出事那天的场景，这些年，她努力回避的一段回忆。
她就是那样死去的，死在了七岁。
抑郁的妈妈，想要弟弟的爸爸，没有人爱她。
五岁生日那天爸爸带回了一个玩偶，两个女儿同一天生日，他就带了一个玩偶。
多敷衍。
姐姐丁瑶把玩偶让给了她，她宝贝了好多年。后来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其实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记得她了。
姐姐没有跟人提起过她，靳言哥哥知道她的存在之后，只是厌恶。
没有人欢迎她的存在。
连大伯，似乎也是一直在骗她。
丁璎想着想着，把自己想emo了。
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那就顺其自然吧。
叩叩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沉思。
出现在门口的是两个警官，一男一女。
他们是听说丁瑶醒了，来做笔录，顺便归还丁瑶的包。
丁璎接过来看了一下，包里有丁瑶的手机。
“你能说说你是怎么会去羽庄的，还有当天的事发经过吗？”
两个警官很客气地坐下来，打开录像设备和记录本。
丁璎坐在床上，有些紧张。她想到刚才丁柏瑜交代给她的话术，默默深吸一口气。
“是我的好朋友傅小西说她交了新的男朋友，约我去见面吃饭。我就去了。”
“去了之后有什么反常吗？”
“没有，她们都很客气。”
“那过程里有没有令你不舒服的事情发生？”
“吃饭的时候傅小西和她的男朋友争执了几句。”
“什么原因发生的争执？”
“她男朋友多看了我几眼，还说了些轻浮的话。”
“她男朋友指的是翁海霆吗？”
“是的。”
“你的意思是傅小西的男友对你进行了性骚扰？”
“没那么夸张，就是说我漂亮之类的话，小西听了就不高兴。”
“那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自己被下药了？”
“我被下药了吗？不会吧？”
丁璎装出吃惊的样子。
“我们在你的血液里发现了迷幻药的成分，确实会致人兴奋，有催情功效。”
“噢！”丁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那应该是傅小西给我喝的解酒药。后来她有说她好像拿错了，她们很紧张，怕我出事，还通知了认识的医生来救我。”
丁璎的话让两个警察面面相觑。
“丁小姐！你要知道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记录在案的，请您如实作答。”
“我说的就是实话啊。当时我喝了些酒，不太舒服，我有时候喝酒会过敏，小西怕我出事，就拿了解酒药给我吃，但是吃了才发现她拿错了，拿了她们小情侣弄情调时候吃的药。”
“我当时很着急，就骂了她，他男朋友就不高兴了，上来骂我，然后我们就争吵摔了东西，我因为头晕不小心踩到了，还摔倒了，她男朋友来扶我，我以为他要伤害我，我就抓了个烟灰缸砸他，烟灰缸砸碎了，把他激怒了，他踹了我几脚。我气不过就抓了碎瓷片乱挥，割到了他的脖子，还好没出人命。”
丁璎很后怕地抚着心口说。
“后来我就听到傅小西喊着快报警，杀人啦什么的。后面你们警察就来了。”
丁璎把事发经过讲的很详细，但是绝口没有提迷奸。
整个事件的性质变成了普通的斗殴。
“屋里有保镖，而且都携带管制器具，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我进去的时候没有看到保镖。”
这些话术都是刚才丁柏树让她记住的，她通过这些也大概知道了当时发生了什么。
这个翁海霆绝对是没安好心，这个傅小西也不是什么好人。居然还和姐姐是朋友。
丁璎有些恼怒地握紧了拳头。
警察虽然笔录做的跟预想的不一样，但是现场确实也没有直接证据证实翁海霆意图迷奸丁瑶。
现场的那只拍摄手机因为机位的问题，很多画面都没有拍到脸。而且到了警局的第二天就开不了机，拿去修复之后，数据被破坏了，只录到了进门，和丁瑶被翁海霆暴踢的画面。
重要证据被破坏，直接证人又否认。
迷奸的指控是成立不了。
“那丁小姐的意思，是不指控翁海霆先生对您实施迷奸？”
“什么迷奸？太夸张了，他对我确实暴力伤害了，但是迷奸是没有你的，我不能瞎说！”
丁璎一脸遵纪守法，诚实可靠。
警察见没什么要问的，让“丁瑶”在口供上按了个手印，对她进行了一番安全教育之后，便离开了。
等他们一走，丁璎便拿上丁瑶的包，准备离开医院。
但是她发现，她没有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