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张氏脸色铁青,怒火瞬间被羞愧和恐惧掩盖,“我没偷!你别冤枉我!你……你那个链子,我早就说了算账了,你凭什么拿走我的东西?”
赵爱民缓缓走近一步,灯光在他脸上拉出长长的阴影,“算账是你说的,可你这算账的方式,是偷,是赖,是欺骗。现在,我就看你还敢耍什么花招。”
屋内的空气凝重,两个仇敌面对面,谁也不肯退让。贾张氏眼角滑落一滴泪珠,鼻子一酸,强忍着不让声音哽咽,“赵爱民,我……我只是想要回那些画卷中的一部分,那是我年轻时给你出的主意,你不能这样欺负我……”
“年轻时的主意?画是我用命换来的,谁让你不守规矩?”赵爱民的声音沉稳而坚决,“贾张氏,别再装了。你今天偷的画,我暂时没拆开,但我保证,如果你再敢来这一遭,我绝不轻饶。”
贾张氏颤抖着站起身,浑身上下像是被冰水浸泡过,发冷而无力,“你……你真是个狠心肠的家伙。”
赵爱民目光如炬,缓缓将灯熄灭,黑暗瞬间吞没了屋内的一切,“狠心?还是谁狠谁心,我会让你自己去想清楚。”
夜风吹过破旧的窗棂,带来一丝凉意。四合院里的寂静重新笼罩,仿佛刚才的争执不过是一场梦魇。
贾张氏踉跄着退了出去,心跳依旧剧烈,背影在月光下显得凄凉而倔强。
赵爱民则回到屋内,重新锁好箱子,坐在桌边,盯着那幅被贾张氏半夜偷走却又被他夺回的画卷,心头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他知道,这场斗争还远没有结束,而他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夜深了,四合院内万籁俱寂,惟有风声在老槐树枝头游走,呜呜咽咽,似鬼哭狼嚎。赵爱民蹲在屋角,双眼透过一副幽绿的鬼面具,死死盯着不远处那间昏暗的屋子。他的呼吸极轻,仿佛怕惊扰了夜色,也怕错过了那一刻的时机。
这面具是他从旧货市场淘来的,据说是清末戏班子用来扮鬼吓人的道具,漆黑中两只空洞的眼眶闪着绿光,嘴角上扬勾出一个诡异的弧度,就连面颊两侧也有细细的裂纹,如同蜡皮被岁月拉扯后的皱褶。赵爱民盯着这面具好些天了,直到今晚,他终于按捺不住心中那份骚动和恶作剧的冲动。
他默默地在心里布局,暗中调查她的作息。几日观察下来,贾张氏每日半夜都会起夜一次,原因很简单——她有点肾虚,又贪喝凉茶。每当子时,她就会穿着那双裂口的布拖鞋,吱吱呀呀地走向院子中央的小茅厕。
今夜无月,院里一盏油灯挂在门梁上,光线昏黄微弱,仿佛随时都要熄灭。赵爱民早早将灯芯剪短,只留下那丁点光线,让它显得有些病怏怏的,宛如垂死老僧临终前的微光。
风从院墙那头穿过,一股子槐树香和腐叶的霉味混杂而来,空气里藏着寒意,也藏着故事。
赵爱民的黑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他穿着一身灰旧的长衫,是从城南戏服铺借来的,上头还残留着粉黛香和汗渍混杂的气味。他的手里握着一串破铃铛,生锈的铜片只要一轻晃就会发出叮铃哐啷的声响。他把铃铛绑在腰间,低低地笑了一声。
“贾张氏啊贾张氏,今儿让你知道,这天底下不是谁的嘴都能胡乱开。”
门“吱呀”一声开了。
贾张氏果然又来了,她的脚步一如既往地慢悠悠,每一步都拖着老风湿的倦怠和疲惫。她穿着那件洗得泛白的老棉袄,脚下的拖鞋在地面划出一种极不和谐的节奏。她的头发乱蓬蓬地扎在脑后,用一根脏手帕随意绑住。夜风一吹,那根手帕还哆哆嗦嗦地在空中晃,像是纸人脖子上的铃饰。
赵爱民屏息凝神,他已经计算好了时间。贾张氏一向要在茅厕门口驻足三秒,骂几句“这破玩意儿怎么老堵”,然后才慢慢蹲下。那正是他出手的时机。
“哎呀我这老腰啊……赵爱民那小子白天装得一本正经的,说不准晚上就鬼鬼祟祟的,哪天还不是我收拾了他……”
她还在喃喃,一边骂一边掀开茅厕门帘。
就在她身形刚弯腰的一刹那,一道破铃铛声“哐啷”炸裂夜色,院中寒风骤起,一道高大的鬼影猛然自墙角浮现。
那面鬼面具泛着幽光,两只空洞的眼眶似有实质的寒气逼人,嘴角上扬至耳根,仿佛在讥笑、在挑衅,在宣告地狱来临的讯息。灰衣长袍随风猎猎作响,赵爱民在心底给自己打了个节奏,抬手一晃,破铃铛又是一声清脆的“哐啷”,然后他猛地俯下身子,发出一声怪叫——尖锐嘶哑,如夜枭啼鸣,像是饿鬼嗓子眼里卡了铁片。
“啊——鬼啊啊啊!!”
贾张氏惨叫声撕裂夜空,几乎盖过了风声和铃响。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向后爬,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脸上的皱纹扭曲得仿佛整张脸都在抽搐。她的嘴巴张大,喉咙里却卡住了后续的惨叫,喉结一动一动,像被捏住了气管的鸭子。
她挣扎着想起身,可那一身的老毛病叫她骨头不听使唤,刚一撑地,就“咔哒”一声把腰给扭了。赵爱民不紧不慢地踱步靠近,铃铛每晃一下,她的脸色就白一分。终于,她仰天长啸:“菩萨啊!我不骂人了!我不敲锅了!我不去告状了!鬼爷爷放我一马吧!!!”
赵爱民心里暗笑,却不敢笑出声。他知道,这时候不能露馅。他低头瞪着她,用粗哑的声音压低嗓子,念出几句从道士手册上抄来的咒文:
“兮兮不离,九幽地煞;天门开,地户合,贾张氏,该偿你欠的因果。”
这几句话飘忽不定,被夜风吹得支离破碎,但落在贾张氏耳中,却像是判官在阴司念她的罪状。她猛地磕头,哆哆嗦嗦从裤腰带里掏出几枚皱巴巴的钢镚往地上一扔,“给你钱!放我一命!我再也不骂赵家小子了!我……我给他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