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瞅着那碗黑豆，嘴角咬得紧紧的，脸上的皮肉因恼怒而抽动。她恨赵爱民不是一朝一夕了——这人不讨好不服软，话不多但句句如刀，最可气的是他总能避开她精心设计的陷阱。更恼人的是，他比她还沉得住气。
“你以为你赢了？哼……”她低低冷笑，眼神却越发狠辣。
炕头另一边的贾东旭还躺着，盖着破旧的花棉被，脸色苍白，眼睛半睁半闭，像是刚刚醒过来。听到动静，他皱了皱眉，嗓音虚弱地问：“妈，你跟赵叔又吵架了？”
贾张氏哼了一声，眼也不看他：“吵？他现在根本不跟我吵，他是明里不吱声，背后给我下绊子。”
贾东旭撑起身子，靠在炕沿上，神色疲惫但语气里却带着几分无奈：“妈，你就别再去招他了。他不好惹。”
“哼！”贾张氏拄着拐杖站起身，在屋里走了几步，步伐有些跛，“你以为我愿意搭理他？你看看现在院里的人，一个个都跟他亲得像什么似的，背后说我嘴碎、心黑，就因为他一句话，我在院子里低了头——我就不信了，他还能翻天？”
贾东旭想劝，可张了张嘴，终究闭上了。他知道自己母亲的脾性，一旦她认准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赵爱民这边，倒是难得地闲了几天。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贾张氏的动静，每天该做饭做饭，该担水担水，连走路都一如既往地沉稳。他不是在等，而是在诱。
他知道，贾张氏不会放过那瓶“证据”。她埋得那么隐秘，一定是想在最适合的时机掏出来，把他钉死在四合院众人面前。她舍不得那一手，因为太得意。
所以他就等，等她自己跳出来。
而机会，很快来了。
这天傍晚，院子里烧饭的烟气缭绕在空中，混合着焦油、菜叶、木炭的气味，组成了属于这座老院子的日常呼吸。赵爱民蹲在水缸边刷锅，忽然听见一声女人的尖叫从贾张氏屋里传来。
“我的酱油又没了！这次是整整半瓶！”翠花的声音高得能掀翻屋瓦，“再不查，我明天吃饭都要掺白水了！”
院里人又围了上来，纷纷问这问那。贾张氏这次慢悠悠地走出屋子，拐杖一顿一顿的，每一步都像是排练过的戏码。她站在人群边缘，一言不发，等着翠花声嘶力竭地诉完苦，然后才“哎哟”一声叹气。
“其实，我……唉，我昨晚也听到点动静，后窗那边，像是有人在翻东西。”她这话不轻不重，刚刚好让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啥？有人摸你后窗去了？”大壮媳妇惊讶地问。
贾张氏点头，一副无奈的样子：“我本来也没太在意，心想也许是猫狗……但你们说，这都丢两回了，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话说到这，几道目光顿时看向了赵爱民。
赵爱民站起身，拍了拍手，语气平静得像是昨夜没风：“你是说我？”
贾张氏故作惊讶地看他一眼：“哎哟赵同志，我可没指名道姓，你别自个儿跳出来。我是就事论事，说个可能。”
“那你这可能，是不是应该有点证据？”赵爱民眯着眼，步步走近她，“你后窗动静，是你一个人听见的？没第二个耳朵能作证？”
贾张氏不慌不忙，从怀里慢慢掏出一样东西——正是那只小玻璃瓶，瓶口封着油纸，里面还残着些许酱油颜色的液体。
“我今早挖菜根的时候，在厨房后头发现的。”她话音不重，却落在了院子每一个人的心头上，“这不是我家的罐子，也不是翠花家的。那地方离谁最近……大家自己看图也能看明白。”
“你这话的意思，是说这是我埋的？”赵爱民冷笑，眼里闪出一道光。
“我没说是你，”贾张氏耸耸肩，“只是刚好在你厨房那边，谁知道是不是哪个小偷顺手丢的？”
“可我记得很清楚，”赵爱民忽然提高音量，声音铿锵地盖过了院子的风，“你那块地，我昨天凌晨五点就过去转过，那时候那瓶子还没在那。你今早挖菜根发现的？怎么我早上挑水路过，就没瞧见？你怕不是半夜自己去埋的。”
贾张氏脸色顿变：“你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那我们就找大伙儿评评理。”
赵爱民不再看她，而是走到院子中央，从墙角拉出一个竹篮，那里面是他这几天悄悄收集的“证据”：一张草纸上写满了贾张氏厨房后窗每日土壤变化的记录，还有一枚她丢弃过的旧拐杖头，上面有一抹与玻璃瓶残液相同的酱油印。
他手中挥动着草纸：“这不是我凭空捏造的，你这两天挖地，土壤压痕还没平呢！你想给我栽赃？你也得收拾利落点。”
贾张氏嘴巴张了张，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拐杖重重往地上磕去。
“你、你胡说八道！”
“你要真觉得我胡说，那我们就去后面挖一挖，看那地里是不是还有你藏下的第二只瓶子。”赵爱民语气冷若冰霜，整个人站在那儿像是一堵墙，把她所有的言辞都堵了回去。
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听见远处厨房炉火噼啪的声音。
翠花这时也开口了：“贾大妈，你要真是误会了赵哥，可别再在院子里乱说了。大家都是邻居，日子还要过下去的。”
贾张氏这一次，再没能说出一句反驳的话。她嘴角抽动着，眼珠子转个不停，像是在寻找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可她明白，今天这口锅，她怕是扣不回去了。
赵爱民没有乘胜追击，他只是转身，把那瓶子原封不动地放回竹篮里，然后不紧不慢地回屋，像是刚刚做完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他知道——这还没完。
贾张氏不会这么轻易服输，而他，也不会放松警惕。
贾张氏走回屋里那一刻，手指在拐杖上用力地一勒，竹木发出一阵细微的“咯吱”声。她的脚步重重地踩在青砖上，像是要把地面也踩碎。她那一张布满褶皱的脸此刻铁青，眼角深处藏着咬牙切齿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