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身材有些矮小,但却十分精悍的当地土着被人绑住了手脚。
像只受困的野兽般挣扎扭动,喉咙里滚出一连串急促、喉音浓重的土话,在潮湿的空气中喷溅着唾沫星子
不用问,就知道这家伙骂的很脏。
‘牧羊犬’沉着脸,“行了,我知道你会说英语。”
停顿了一下,“还有,我也知道你的村子在哪,河湾上游那片红树林后面,对吧?”
土着向导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咒骂声戛然而止,只剩下粗重的喘息,浑浊的眼珠里瞬间填满了惊恐。
‘牧羊犬’站起身,从腰后抽出军刀。
土着条件反射般地奋力向后蜷缩、蠕动,沾满泥浆的脚在腐叶上蹬出凌乱的痕迹。
而‘牧羊犬’走过去蹲下,用手里的军刀把对方手脚上的扎带割断。
满心以为自己要死了的土着向导猛地坐起,惊疑不定的盯着对方,“你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口音很重,不过这次他换成了英语。
“没什么,我们跟你也没什么仇怨,回答我几个问题,你就自己离开吧。”
这时候土着似乎也反应了过来,“你和那些人不是一伙的?”
‘牧羊犬’点了点头,指了指远处隐约传来混乱枪声和惨嚎的方向。
“当然,那伙人的头目是一个国际通缉犯,我们正准备把他抓回去受审。”
土着向导瞪大了眼睛,“你们是警察?”
他试探着问,语气里依然带着深深的不信任。
“额,我们受雇于马瑙斯正府。”
‘牧羊犬’的回答滴水不漏,直接借用了公司与州政府的合作协议作为掩护。
紧接着他话音一转,“你是萨特雷-马维部落的人吧?”
土着向导点了点头,“是的。”
萨特雷-马维部落中有一部分人已经迁入了市区,一般在马瑙斯找的向导,基本上都是这个部落的人。
“巧了,我们公司和你们的村子还有一个教育援助计划,我记得村子里有些孩子去了马瑙斯和里约上学。”
这一次,他终于取得了这个土着的信任。
“安布雷拉?!”
土着向导瞪大了眼睛,视线落在了‘牧羊犬’的手臂上那个并不显眼的臂章。
“哦,神啊!”
土着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呼,脸上立刻带上了歉意,“抱歉,先生!我不知道是你们。”
他用力搓着粗糙的手掌,仿佛要擦去刚才的敌对痕迹。
安布雷拉不仅给他们村子援建了新的水泵站和校舍,而且资助了全部落唯一的一个大学生前往圣保罗上学,这份恩情,萨特雷-马维人绝不会忘。
‘牧羊犬’脸上紧绷的线条略微柔和了些,示意对方不必介意,“没什么。”
他摆了摆手,让对方不用放在心上,然后从战术终端上找出阿莱克斯.罗哈斯的通缉令。
递到土着向导的面前,“是这个家伙吧?”
土着恭谨的接过,仔细看了好几遍之后才回答,“没错,就是他,这家伙是个疯子,而且是个酒鬼。”
他回答的时候咬牙切齿,这几天没少被这个混蛋虐待。
“前面那是什么地方,为什么鳄鱼会攻击他们?”
向导脸上立刻浮现出一种混杂着敬畏与恐惧的神情,他压低了声音,仿佛怕惊扰什么。
“尤其是每年的这个雨季,河神发怒……很多动物都会变得狂躁,领地意识极强,特别是鳄鱼……它们……它们会攻击任何踏入那片泥沼的生灵。”
他不安地搓着手,“非常……非常危险。”
‘牧羊犬’沉思了一会儿,丛林深处传来的湿冷腥风似乎印证着向导的话。
他没有深究“河神发怒”的具体含义,这片与世隔绝的雨林自有其神秘法则。
他立刻调出了电子地图,试图让对方标出哪些是危险区域。
“哪些地方不能去?指给我看。”
向导看着屏幕上那些蜿蜒的线条和陌生的符号,一脸茫然和窘迫,粗糙的手指悬在半空,不知所措。
他这个连小学都没正经上过的部落原住民,哪里看得懂这个?
“Sir……”他为难地摇头,眼神里满是恳切。
“地图……我看不懂。如果您……一定要去抓那个魔鬼,我……我可以带路!”
他顿了顿,喉咙滚动了一下,诚恳的劝阻道,“不过我建议,还是不要去那里……真的很危险。”
‘牧羊犬’沉默了一下,然后摇摇头,“不行,抓住那个家伙,是我们的任务。”
向导深深地叹了口气,肩膀垮了下来,仿佛认命般点了点头。
“那……好吧。不过,Sir,”他再次强调,语气无比认真,
“我们……必须等天亮。太阳出来,河神的怒火……会平息一些。”
“可以。”‘牧羊犬’干脆利落地同意。他朝旁边一个队员偏了下头。
“给他点吃的和水,找个干燥地方让他休息。天一亮我们就出发。”
有这个熟知地形和禁忌的当地原住民当向导,远比他们手中那受制于雨林环境的电子地图要可靠得多。
“跟我来吧!”
一直站在土着身后的士兵拍着对方的肩膀,“你先跟我说说是怎么摸到我身后的。”
在土着尴尬的表情中,被这个士兵拉到了一旁。
看着对方被带到火堆旁,‘牧羊犬’再次把目光投向无人机的画面。
那些鳄鱼的攻击并没有结束。
营地彻底崩溃,雇佣兵已经四散奔逃。
侥幸未被第一波攻击撕碎的雇佣兵们,在泥泞与黑暗中向着四面八方亡命奔逃。
而另一些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一些人慌不择路的冲进了沼泽,淤泥瞬间没过了大腿。
挣扎反而会加速下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披着鳞甲的爬虫划开水面……
惨叫声此起彼伏,又戛然而止,被更为恐怖的、湿漉粘稠的撕裂声和骨骼被咬碎的“咔嚓”声取代。
热成像的画面中,那些代表人体的橘红色高热源如同烛火,在代表鳄鱼的扑击下,一个接一个地破碎、熄灭、冷却。
许多人甚至在被拖入水中、被撕扯分食时,意识尚未完全消散。
凯门鳄贪婪地享用着这场血腥盛宴。
它们用强有力的颌骨和恐怖的咬合力,轻易地将肢体撕裂,内脏拖拽出来。
浑浊的水洼和泥泞的地面上,散落着残破的衣物、断裂的武器零件、以及……无法辨认的肉块。
一些鳄鱼甚至没有立刻吞咽,而是将半具尸体拖回水底,或藏在盘根错节的树根下,这是它们储存食物的本能。
对于这些雨林的顶级掠食者而言,今夜,这群闯入禁地的不速之客,不过是自动送上门的大餐。
‘牧羊犬’皱了皱鼻子,隔着屏幕似乎都能闻到那浓烈的血腥味……以及绝望。
……
阿莱克斯.罗哈斯发疯了一般往前面跑着,他不停的被藤蔓绊倒,又不停的爬起来继续向前面跑着。
粗壮的树根也成了天然的陷阱,让他一次又一次狠狠栽进散发着恶臭的泥沼里。
身上沾满了淤泥,手里紧紧握着那支已经打光子弹的柯尔特蟒蛇。
身后那些毛骨悚然的声音仿佛还在他的耳边回荡,但他根本不敢回头看上一眼,只是凭着求生的本能手脚并用地向前爬,再踉跄着跑起来。
衣物早已被荆棘和泥水糟蹋得不成样子,紧紧贴在身上。
汗水、血水、泥浆糊满了他的脸,只剩下那双因极度恐惧而瞪得溜圆、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不可知的黑暗,里面除了绝望,再无他物。
也不知道跑出去了多远,肺像要炸开,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跳动,双腿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发软。
最终,他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如同破麻袋般扑倒在地面上。
他挣扎着,用尽最后一点意志力,把自己挪到一块布满湿滑苔藓的巨石旁。
背靠着冰冷的石头,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他神经质地、一遍又一遍地扫视着身后那片幽暗的丛林。
“它……它们……追不上来了吧?”
罗哈斯声音嘶哑干涩,眼中的惊恐却怎么都挥之不去。
就在这时!
前面的树丛突然传出‘沙沙’的声音,罗哈斯全身的汗毛瞬间炸起!
他想也没想,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猛地抬起了那支早已空膛的柯尔特蟒蛇,枪口哆哆嗦嗦地指向声音来源的黑暗深处。
额头上豆大的冷汗瞬间如瀑布般涌下,顺着油腻打绺的头发和沾满泥污的脸颊,流进脖颈。
罗哈斯几乎屏住了呼吸,声音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来……来啊!混蛋!”
“头儿!别开枪!是我!”
一个熟悉却同样狼狈不堪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树丛被扒开,一个同样浑身泥泞、衣服破烂的身影跌跌撞撞地钻了出来。
正是他那一直忠心耿耿的副手。
对方标志性的那顶‘mAGA’红色棒球帽早已不知所踪,露出底下同样被汗水浸透、沾着污泥的头发,脸上写满了和他如出一辙的惊魂未定。
“Fuck!Fuck you!你这个该死的混蛋!”
清来人,罗哈斯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断裂。刚才那几秒钟濒死的恐惧瞬间化作一股邪火直冲脑门。
他破口大骂,声音因为后怕和愤怒而更加嘶哑,刚才那一瞬间,他真以为自己要被鳄鱼撕碎了!
他猛地将手里那支无用的柯尔特蟒蛇左轮狠狠砸向脚边的泥水里,溅起一片污点。
“头儿,这里是哪?”
副手哭丧着脸打量着周围,借着月光能看到这是一块空地。
不远处传来水流的声音,应该是一处河滩。
“我们不能在这里停下,这附近可能还有鳄鱼。”
说起那些爬行动物,罗哈斯直接一个哆嗦,已经被吓的有条件反射了。
求生的本能让他挣扎的站了起来,哪怕两条腿正在打着哆嗦。
“往哪里走?”
罗哈斯已经六神无主,这里可是丛林的深处,他们连方向都辨别不出来。
副手咬着牙,“我们需要躲到天亮,等明天早上沿着河道顺流而下,这里很可能是内格罗河的支流,我只要找到内格罗河就能回到马瑙斯。”
罗哈斯激动的点着头,他没什么心思去考虑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现在只要告诉他还能活下去,他是什么都会做的。
副手的表情凝重,他一点都不想带着眼前这个酒鬼累赘。
但是,如果真的能走出去,总要有人去面对马卡洛夫的怒火。
没有罗哈斯,那就只剩下自己了。
“那我们……”
他正打算找个安全的地方躲一躲,不远处的河流里突然发出水流翻滚的声音。
“什么?又是什么?”
罗哈斯已经成为了惊弓之鸟,如果不是副手拉着他,早就窜了出去。
“先等等,先等等……”
副手拉着对方躲在那块长满青苔的岩石下,偷偷的探出头向河岸的方向看去。
那里一片漆黑,只有某种东西在沙地上摩擦的声音。
‘鳄鱼?’
副手握着枪,紧紧的看着前方。
那种让人牙酸的声音似乎还在继续,而且忽远忽近。
虽然看不到是什么,但应该不是鳄鱼。
他缩回身子低声的跟罗哈斯说道,“头儿,不管是什么,我们先反方向躲开,动作轻一点。”
说着他慢慢的匍匐到了地上,准备先爬回丛林。
不过罗哈斯似乎愣住了,这家伙正直勾勾的抬着头,看起来连呼吸都忘了。
副手表情扭曲了一下,这个白痴竟然还在发呆?
他用力拉了一下罗哈斯的裤脚,“头儿,冷静……”
话还没说完,他忽然感到头顶上空似乎有什么吐息的声音。
就像是某种大型生物的呼吸声。
他脸色惨白,黄豆大的汗珠滴落在地面上。
缓缓的抬起头,他只看到了一张吐着信子的血盆大口。
下意识的抬起手枪,扳机还没扣动,那张巨口就咬了上来。
“啊……!”
他惨叫着被拉到了半空,身体如同布娃娃般被扭成了一个怪异的姿势。
罗哈斯已经被吓傻了,他趴在地上不停地嘀咕着,“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我一定是在做梦……”
一边往丛林中爬着,一边哭了出来,“呜,这不是真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