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天边泛起鱼肚白,演武场的青石板上凝着夜露,寒气在空中悄然游走。
慕容云海负手而立,衣袍随风轻扬,宛如一尊冷峻山岳。
他目光深邃,似能穿透人心,却又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焦灼。
“小子,你很不错。”
声音低沉,却不再咄咄逼人,像暴风雨后的雷声,余威犹存,多了几分审视与权衡。
龙慕站在原地,身形挺拔如松,眉宇间透着不容轻辱的傲气。
闻言,眉头微蹙,眸光一闪:“岳父大……”
“哼,咱们还没这么熟。”
一声冷喝骤然打断,“还是叫我伯父吧!”
慕容云海袖袍一拂,仿佛要将某种命运强行推开,“我可不敢当你的岳父!”
语气强硬,却夹着一丝无奈,像是明知洪水将至,仍想筑堤拦阻。
龙慕嘴角缓缓上扬,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那笑容不张扬,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笃定,如同暗夜中悄然亮起的星火,微弱,却足以燎原。
“伯父。”
他缓步向前,每一步都像踏在人心之上,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你的意思是……我不配娶芊芊?”
“配?”
慕容云海猛地转身,眼中怒意翻涌,压抑已久的火山终于喷发,“臭小子,你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吗?丹楼、夏家、姜家、妘家、纳兰家——整个南荒顶尖势力,你一个都没放过!你说,你还能活几天?三天?五天?”
慕容云海越说越激动,手指几乎点到龙慕鼻尖,声浪震得落叶簌簌而下。
龙慕却只是静静看着他,眼神澄澈如古井之水,不起波澜。
片刻后,他再度迈步,径直穿过慕容云海的目光封锁,直抵其心防最深处。
“伯父。”
他声音平静,却蕴含不可动摇的力量,“这些都不是问题。我自有办法解决。现在,我只想迎娶芊芊。”
“解决?你解决个毛线!”
慕容云海几乎抓狂,双目圆睁,额角青筋暴跳,“丹楼执掌炼丹之道,万药归宗;妘家掌控灵脉命门,一念断城池灵气;姜家祖传‘九劫雷印’,出手便是天罚之威!哪一个不是我慕容家仰望的存在?你现在告诉我你能解决?你以为你是仙帝转世?还是神王临凡?”
咆哮声震彻四野,连远处栖息的飞鸟都被惊得四散而逃,羽翼划破长空,留下几道仓皇影子。
就在此时,慕容云海猛然意识到什么,猛一挥手,厉声喝道:“今日晨练取消!你们什么也没看到!若有人敢泄露一字半语——死!”
声音如刀,斩断所有窥探视线。
演武场上原本围观的弟子们顿时脸色煞白,纷纷低头退去,脚步凌乱,不敢有丝毫迟疑。
待人群散尽,慕容云海才稍稍松了口气,随即低声吩咐身旁慕容九道:“九儿,传我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此地五百米内!违者,族规处置!”
“是,父亲!”
慕容九神色凝重,抱拳一礼,旋即疾步离去,身影迅速消失在尽头。
风,忽然静了。
慕容云海双手缓缓抬起,十指如蝶舞般交错翻飞,一道道玄奥法印自指尖流淌而出,仿佛星辰坠落人间,在空中勾勒出古老符文轨迹。
那些符文旋转升腾,最终化作一圈流转生死气息的屏障,将整座演武场彻底笼罩。
结界成形那一刻,天地仿佛为之屏息。
“好了。”
慕容云海收回双手,气息微喘,眼中满是警惕,“臭小子,现在没人能听见我们说话。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你到底是谁?来自何方?背后有何势力?凭什么抗衡丹楼与三大家族?还有夏家……他们都是有千年底蕴的古老世家啊!”
他盯着龙慕,目光如炬,仿佛要将其灵魂剖开,看清每一寸真相。
龙慕沉默片刻,似在思索,又似在衡量。然后,轻轻一笑:“来历嘛……世俗界来的。势力的话……九龙山算不算?”
“……”
慕容云海瞪着他,一时竟说不出话,只觉胸口憋闷,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你疯了吗?九龙山是个什么鬼?来自世俗界,你……?”
“所以我说了,为什么要对抗呢?”
龙慕忽然反问,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天气,“我又不是傻子,干嘛非得去招惹他们呢?”
“你——!”
慕容云海气得手指发抖,正欲怒斥,却突然瞳孔一缩!
只见龙慕面容微微扭曲,皮肤如水面涟漪般波动,下一瞬,赫然变成了另一副容貌——平凡却透着狡黠,竟是张三!
“你……你是谁?!”
慕容云海骇然倒退一步,体内灵力瞬间运转至巅峰,周身杀意暴涨!
“慕容家主,丹楼,妘家,姜家,纳兰家是要被招惹的,和龙慕没有任何关系!”
然而,下一瞬,张三话音未落,那“张三”的脸又是一变,化作一位白衣胜雪、眉目如画的俊朗男子——白玉堂!
“慕容家主。”
那人开口,声音清冷如泉,“夏家是我招惹的,和龙慕也无关。”
话音落下,容貌再次变幻,恢复成龙慕本相。
他望着震惊失语的慕容云海,淡淡一笑:“伯父,看到了吧?得罪他们的,从来都不是我。我只是借了个名字,换了张脸。真正的仇怨,自有真正的人去承担。”
慕容云海怔在原地,百年修行的心境竟第一次出现裂痕。
他见过易容术,也识得幻形秘法,但如此随心所欲、毫无痕迹地切换他人容貌与气息,甚至连神魂波动都完美模拟——这根本不是人间手段!
“这还不够?”
慕容云海反应过来冷声道:“臭小子,你要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早晚有一天你的身份会曝光,到时候……!”
龙慕闻言,正欲再说什么——
忽然间,天空骤暗,乌云如墨翻滚,一股阴寒彻骨的气息从虚空深处蔓延而来,仿佛地狱之门悄然开启。
紧接着,一道嘶哑、冰冷、仿佛来自九幽黄泉的声音悠悠响起:“那……加上吾呢?够不够?”
声音未落,一道黑影自天而降,落地无声,却让整片结界剧烈震颤,仿佛不堪重负。
那人通体笼罩在漆黑长袍之中,面容隐于兜帽阴影之下,唯有两点幽绿光芒闪烁不定,宛如鬼火摇曳。
慕容云海浑身僵硬,呼吸几乎停滞。
他死死盯着那道身影,嘴唇微颤:“你……你是……‘你是炼虚强者’?”
那人影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一只枯瘦的手,指向龙慕,声音如砂纸磨骨:“他是我的庇护者。他的敌人,便是我永恒的祭品。”
风,再度呼啸。
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低语一个即将改写的命运。
慕容云海终于明白——眼前这个年轻人,早已不在凡俗棋局之中。
他不是在求娶他慕容云海女儿,而是在以一人之力,搅动整个南荒风云!
而自己,要么选择站上风暴之巅,要么……被碾成尘埃。
此时,慕容云海彻底凌乱了。
天地仿佛在他眼前崩塌,狂风卷沙,将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吹得烟消云散。
他怎么也没想到,龙慕背后竟有炼虚期者坐镇——那可是传说中能撕裂虚空、呼风唤雨的存在,一念动则山河变色!
可即便如此,一位炼虚大能,在丹楼与三大家族面前,依旧如萤火之于皓月,微不足道。
想到这里,慕容云海的嘴唇剧烈颤抖,如同寒风中的枯叶,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前……前辈,实话实说……真的不够!”
话音出口的瞬间,他自己都感到窒息。
他知道对方是谁——一位真正的炼虚境大能,只需轻轻抬手,一道神识波动便足以让整个慕容家灰飞烟灭。
那样的存在,早已超脱凡俗,生死在他们眼中不过弹指之间。
但他不能不说。
他是慕容家的家主,是无数族人命运的掌舵者。
万一站错队,不只是他一人身死道消,而是整个家族万劫不复。
所以他必须硬着头皮实话实说“不够”!
哪怕面对的是高高在上的炼虚强者,他也只能咬牙撑住,哪怕脊梁即将断裂。
“不够吗?”
龙慕闻言,唇角微扬,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他眸光淡淡扫过慕容云海,那眼神平静如水,却仿佛蕴含着星辰流转的深邃。
下一瞬,他单手轻抬,指尖划出一道玄奥轨迹,结成一道古老法印。
刹那间,天地灵气疯狂汇聚,空气泛起层层涟漪,宛如湖面投入巨石。
“嗡——!”
两件法器凭空浮现,带着亘古苍茫的气息降临于世。
左边,是一方巨大圆盘,盘身泛着银色白茫,边缘铭刻着日月星辰、山川河流的图纹,缓缓旋转之间,竟似将整片天穹纳入其中——正是炼天盘!
它一经出现,整个演武场便被其庞大的威压笼罩。
地面龟裂,青石翻飞,这并不是攻击,而是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的压制,仿佛蝼蚁仰望苍鹰,本能地臣服。
右边,则是一座青铜巨鼎,鼎身斑驳,布满岁月痕迹,鼎口缭绕着氤氲紫气,隐约可见内部有星河流转、万物生灭的幻象浮现——此乃须弥鼎,传闻可纳须弥于芥子,镇压一方小世界!
此刻,它悬浮于龙慕头顶,符文闪烁,每一道光芒都像是一条沉睡的真龙苏醒,释放出令人窒息的威势。
整个慕容府上空风云变色,雷云低垂,仿佛天地都在为这等重宝现身而震颤。
“噗——!”
慕容云海再也支撑不住,胸口如遭万钧重锤轰击,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他的膝盖不受控制地弯曲,“咚”地一声单膝跪地,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但他仍死死咬牙,声音嘶哑却坚定:“不够……还不够!还远远不够啊!”
这话并非虚言。
若是仅论联姻资格,龙慕今日所展现的实力,别说迎娶慕容家嫡女,便是迎娶皇朝公主也绰绰有余。
可问题是,这场婚事牵扯的不只是两家荣辱,更是丹楼与姜、妘、纳兰三大世家之间的博弈。
那些势力,哪一个不是根深蒂固、底蕴滔天?哪一个背后没有数位炼虚老祖坐镇?甚至传言中,丹楼之内还有合体期的禁忌人物闭关潜修!
所以,哪怕龙慕搬出炼虚强者、祭出炼天盘与须弥鼎,依然不足以震慑那四方巨头。
“还不够吗……?”
龙慕轻声呢喃,语气里竟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仿佛这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
他打了个响指,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广场上。
霎时间,炼天盘与须弥鼎收敛气息,化作两道流光环绕在他身旁,宛如忠诚的护法神兽,静静蛰伏。
紧接着,龙慕再次抬手,指尖轻点虚空,口中吐出两个字:“小金子。”
话音未落,忽现一道金芒,快若闪电,仿佛撕裂长空而来。
那光芒起初细如针尖,转瞬已至百丈之外,速度之快,连炼虚强者的神识都难以捕捉。
等到靠近时,慕容云海定睛一看——竟是一只芝麻大小的金黄色蚂蚁!
它通体晶莹,宛如纯金雕琢而成,六足轻踏虚空,每一步都引动空间微微震颤。
更诡异的是,它虽渺小,却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仿佛它不是昆虫,而是某种远古洪荒巨兽的化身。
“这……这是什么玩意儿?”
慕容云海心头狂跳,几乎要破膛而出。他强忍不适,心中冷笑:“区区一只蚂蚁,纵使是灵宠,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我一根手指就能碾碎死……!”
然而,念头刚起,异变陡生!
那只金黄色蚂蚁猛然膨胀,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涨——从芝麻大到拳头,再到一人高,三丈巨,十丈庞然!
它的甲壳泛着金属般的光泽,背后一对金色羽翼缓缓展开,每一根翅脉都流淌着太阳真火的纹路。
庞大的躯体悬浮半空,六足踏云,巨口微张,竟吐出人言:
“老头,加上人家呢?够不够呀?”
声音清脆稚嫩,像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傲慢与杀意。
话音落下,它的形态再度变化。
金光一闪,巨蚁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身穿金黄战甲的小女孩,约莫五六岁模样,肌肤胜雪,双瞳鎏金,手中握着一杆长达三丈的金黄长枪,枪尖吞吐着赤金色火焰,仿佛能焚尽八荒!
她凌空而立,长枪斜指慕容云海,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你说呢?老头?”
那一瞬,慕容云海感觉灵魂都在颤抖。
他分明看到的是个孩子,可那眼神里的冷漠与凶戾,比千年老魔还要可怕!那是经历过无数生死厮杀才有的眼神,是吞噬过万千强者血肉才能凝练出的煞气!
“不……不够!”
他几乎是本能地吼出这两个字,声音沙哑破碎,带着绝望的挣扎。
他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但他不能认输。
只要还站着,就不能低头。
“是吗?”
龙慕微微一笑,抬手示意金翅蚁收起长枪。
小女孩嘟嘴哼了一声,收枪入怀,化作一道金光落在了龙慕左肩之上,只留下空气中淡淡的太阳气息。
龙慕负手而立,目光再次投向慕容云海,嘴角笑意渐浓:“那……它们呢?”
不等回应,他双手骤然翻动,十指如蝶舞花间,一道道玄奥法印接连打出。
每一印落下,空间便剧烈扭曲一次,仿佛有一只无形巨手在撕扯法则本身。
“轰隆隆——!”
一声巨响,天空骤然裂开!
一道高达三丈、宽达六丈的巨大空间裂缝横亘半空,漆黑幽深,内里电蛇狂舞,时空碎片如雪花般飘散。
一股浩瀚无边的气息从中弥漫而出,那是超越此界的威压,仿佛来自另一个宇宙的投影!
“这……这是……空间之力?!”
慕容云海踉跄后退数步,脸色惨白如纸,“不可能!这不是普通的空间裂隙……这……!”
他的神识刚刚探入一丝,便如遭雷击,整个人差点昏厥过去。
那裂缝深处,似乎藏着无数双眼睛,正冷冷注视着他,审视着他的一切过往。
“不对……这里面……有……!”
他惊恐欲绝,话未说完,却被一股无形力量直接压制,喉咙像是被铁钳夹住,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全场一片死寂。
唯有风声呜咽,吹动龙慕衣袍猎猎作响。
他站在那里,身影不高,却仿佛成了这片天地唯一的中心。
身后是撕裂的空间,身前是跪倒的强者,身边是沉默的神兵,左肩之上是恐怖的蚁皇。
这一刻,没有人再敢质疑他的资格。
也没有人再敢问一句:“够不够?”
因为他已经用实力告诉所有人——
什么叫真正的底牌?
什么叫深不可测?
而这一切,才仅仅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