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曦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语气诚恳关切,甚至带着点“虚心求教”的味道。
但字字句句都像针一样扎在五皇子的痛处。
你特么嘲讽祁恒,那你倒是拿出本事来啊?
你除了在这里拦路嘲讽,还能做什么?
五皇子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
他哪里找过什么名医?
他巴不得老皇帝多病几天,甚至直接驾崩,好让母妃和自己有机会运作。
“你!”五皇子被堵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脸瞬间涨得通红,指着明曦的手指都在发抖,“你、你放肆!刁民无礼!你竟敢如此跟本皇子说话!”
明曦笑吟吟地看着五皇子:“民女惶恐。民女只是担忧陛下病情,想着若五殿下已有良策,我们便不该在此耽搁。一片赤诚之心,绝无冒犯之意,还请五殿下明鉴。”
五皇子被明曦的态度弄得不上不下,想发作吧,又没有发作的理由,毕竟祁恒好歹还带了个医女过来,而他什么事情都没做。
真闹起来,说不好还会被人抓到把柄……眼下可是个关键的时候。
五皇子原本就不想闹事,只是吃准了祁恒温吞隐忍的性格,按捺不住想要跳出来提前开香槟,嘲讽对方几句而已。
五皇子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像打翻了调色盘。
“好…好…好一张利嘴!”五皇子指着明曦,又恨恨地瞪了一眼仿佛置身事外的祁恒,只觉得一股邪火无处发泄,憋得他胸口发疼,“你们……你们给本王等着!”
这个节骨眼上,他跟祁恒较什么劲儿。
等父皇死了……到时候再来慢慢收拾祁恒也不晚!
父皇还在,祁恒哪怕不得宠,那也是皇帝的儿子,还是长子。
但只要父皇一死……
立马就会有人要了这个不得宠的长子的命!
五皇子再也待不下去,猛地一甩宽大的袍袖,差点打到旁边的柱子,对着随从怒吼一声:“走!”
随即便带着人,怒气冲冲地走了。
祁恒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这才缓缓收回视线。
随后祁恒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带着明曦到了皇帝的寝殿外,寝殿外的两个太监对祁恒行了一个礼。
其中一个太监上前一步,看了明曦一眼,问道:“大皇子,请问这位姑娘是……”
祁恒连忙对着太监客气地笑道:“高公公,这位姑娘医术高明,是我特意请来为父皇看诊的。”
太监默默地抬眸看了祁恒一眼。
当初高德海家里的妹妹染上了瘟疫,许多大夫都不肯去医治,生怕被传染上,是大皇子找了大夫去治好他的妹妹。
人心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如果只是钱,高德海未必看得上。
但是对方救了自己的妹妹……他入宫当太监,本来就是为了自己的妹妹。
高德海对祁恒感激无比。
但祁恒并不知道,他对很多人都有过恩情,有的是他竭力想要争取的人,比如韩崇,也有的是像高德海这样的,顺手而为。
对一些普通人来说难如登天的事情,对于祁恒来说,只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对方如果不感激就算了,只是一个小角色而已。
他并不在意。
但对方如果把他的恩情记在心里,也许在未来某一天就会派上用场……
高德海默默地走过去,同另外一个太监低声说了几句话,那个太监看着祁恒,微微点了点头。
随后高德海便将殿门微微敞开了,冲祁恒恭谦道:“大皇子请。”
祁恒一脸感激地说道:“多谢高公公。”
一边说着, 祁恒一边不着痕迹地递了个荷包过去。
高德海低着头,垂眸地收下了。
祁恒带着明曦进入了寝殿,一进入寝殿,一股浓烈的药味便扑面而来,浓重的药味,混杂着龙涎香,沉甸甸地压在人的胸口,令人呼吸都有些不畅。
床榻附近,站着两个穿着素净宫装的宫女,还有两个年长的太监。
几个宫人如同泥塑木雕般垂首侍立在角落的阴影里,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听到开门和来人的脚步声,那几个宫人如同被惊醒的木偶,抬眼看到是祁恒,连忙躬身行礼道:“奴婢参见大皇子。”
“奴才参见大皇子。”
祁恒微微颔首:“都起来吧。”
随即,祁恒便看向了龙榻之上双眸紧闭的皇帝。
祁恒眼中露出一抹复杂之色,压下心头的沉重,侧身看向身旁的明曦,开口道:“姑娘……还请姑娘快看看我父皇。”
明曦点头:“我来都来了,肯定会看的。”
皇帝躺在床上,深陷的眼窝一片青黑,嘴唇是病态的灰紫色,微微张开着。
皮肤呈现出一种不祥的蜡黄,甚至隐隐透着一股衰败的死气。
明曦扫了一眼皇帝的身体,眼睛跟扫描仪一样,透过衣服,透过皮肤,直接看到体内的器官,毒已深种,侵蚀骨髓。
这具身体如同被蛀空的朽木,若非帝王之尊用无数珍贵药材吊着,恐怕早就去见阎王了。
看完后,明曦转过身,对祁恒道:“殿下,请你带着殿内所有人出去。在陛下醒来前,任何人不得入内打扰。”
祁恒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眉头瞬间紧锁:“我可以让其他人出去,但我要留在这里,等着父皇醒来!”
他要让父皇醒来第一个看到的人是他!
明曦:“你也出去。”
祁恒抿了抿唇,目光在明曦平静的脸上扫过,又看向龙床上气息奄奄的父皇,最后落在那几个垂首侍立的宫人身上。
让一个身份不明,仅凭“能解毒”三字便带进来的女人,独自留在父皇身边?
这其中的风险,不言而喻。
万一……
万一出了任何差池……
“明姑娘……”祁恒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迟疑和审视,“你确定……必须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