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薛同志对他说,自古寒门出贵子,逆境出人才,梅花香自苦寒来。况,瑕不掩瑜,是金子在哪里都可以发光。”
“老薛同志一语成谶。”
“小升初所遭受的不公平待遇反而成了他奋起的动力。当然了,也成为他对故乡三姓寨和庐陵县没有任何好感甚至于有一些敌意的主要原因。”
杨浩宇眼中泛起一丝光芒。
“在三姓寨初中的三年,薛启瑞比以前小学时更加刻苦,他像是憋着一股劲儿。每一堂课他都全神贯注,每一次作业他都认真对待。”
“那后来呢?”柳钢听得入神。
“后来中考,他以全乡第二的成绩考上了庐陵县一中高中部。”杨浩宇嘴角上扬,满是自豪,“那些曾经在小升初时暗箱操作的人,看到他的成绩估计都惊掉了下巴。他用实力证明了自己,也让那些阴暗的手段显得如此可笑。”
“那岂不是你们又成了高中同学?”柳钢说,“我记得你也是庐陵县一中毕业的吧?”
“是啊!我是庐陵县一中毕业的。”杨浩宇说,“但薛启瑞不是,他是从庐陵县二中毕业的。”
“他怎么又去了庐陵县二中呢?”柳钢不解。
“这中间说起来话就长了。”杨浩宇回忆道,“我在三姓寨中学读完初一后就转学了。转到了华严中学。我在那里以全乡第一的成绩和他一样考上了一中。”
“但是庐陵县二中为了抢占优质生源,给薛启瑞开出了很好的条件。包括免除三年的学费,每月给一百元的生活费补助等。”
“他犹豫了一段时间,最终还是决定去庐陵县二中。”
“毕竟,那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家的状况并没有发生很大的变化——依然住在牛圈里,大姐的衣服给二姐穿,二姐穿不得了给三姐穿,往往轮到薛家老三时,衣服上面早就是补巴摞补巴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薛启瑞的曾祖父老薛同志好像是老薛家从三星寨首富变成三姓寨最穷人家的罪魁祸首。”
“但老薛家的并没有怨天尤人,也没有因为过去优渥的生活而厌倦或者是不满于现状。”
“相反的是,他们都很快乐。”
“纵算是每日里只有土豆和玉米用来裹腹,但并不耽误他们对新生活的热爱,还有对未来的追求。”
“甚至于相对其他村民来讲,他们家似乎自得其乐,从来不会把自己的生活与其他人进行攀比,也不会因为吃的差穿得不好而产生自卑情绪。”
“有人说,这是老薛同志教养的好,有人说老薛家孤居山洼,左无邻右无舍,偏安一隅,自得其乐。”
“只有薛家人自己知道,有些东西是根植于他们骨子里的。”
“那种傲气,那种隐忍,那种乐观,那种拼搏......”
“老薛同志最终还是没能够等到薛启瑞的高中录取通知书。”
“但他在去世前的那个夏天,一直很开心很快乐,虽然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
“自从薛启瑞从学校回来告知他至少可以上庐陵县二中的那一刻,老薛同志的心情始终是愉悦的。他每天都咧着那掉了几颗牙的嘴,苍白的嘴唇笑成了弯弯的月亮。”
“七月底一个闷热的晚上,满天繁星,萤火虫在牛棚四周忽闪忽闪的,蝙蝠在月色中忙碌地穿梭捕食,老薛同志突然感觉到了一种神秘的呼唤,告知他今晚必须得上路去往另一个世界了。”
“他丝毫没有恐慌,也没有什么不舍,如果非要说还有什么牵挂和未了之事的话,他也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一个完美的接班人——薛启瑞——虽然这一路来他等待地很辛苦。”
“几十年来,他其实一直在物色这样一个后人,等待一个能让家族复兴的机会——他觉得这是他作为薛氏最后一任族长的使命。”
“从他的儿子薛老汉开始,再到自己的孙子薛志高,一直到薛启瑞呱呱落地,他才最终看到了一线希望。”
“而今,这希望之火已从当初的忽明忽灭变得越来越稳定,越烧越旺了。”
“所以,他可以无憾地离开这个世界,去开启自己的下一段旅程了。”
“当薛老汉、薛志高、薛启瑞这薛氏三代人压抑着内心的痛苦,满眼关切与不舍、泪眼婆娑地跪倒在老薛同志的床前时,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竟然满脸慈祥而幸福的笑容。”
“他用自己依然清澈的双眼依次扫视着自己的后人们,最终把眼光落在了孙子薛启瑞的脸上。”
“‘孙儿,你过来一些!’他招呼着薛启瑞。”
“薛启瑞挪移双膝,靠近床边,一把握住他曾祖父老薛同志骨瘦如柴、冰凉的手,叫了一声‘祖祖’后便泣不成声,如注的泪水垂落在床沿上。”
“‘不哭不哭!我孙儿不哭!’老薛同志的眼角也有些湿润了,如果非要问他在这个世间还有什么留恋和遗憾,或许就是没能亲眼看见薛启瑞光耀门楣、重振薛氏盛世风采......”
“‘都不准哭!’老薛同志清了清嗓子,用足自己最后的中气语气清晰地说,‘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你们都要谨记在心!’他又望了一眼薛启瑞,‘而且,一定要排除万难,全力协助我孙儿达成目标!’”
“‘首先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当年我自作主张将薛氏家族的祖宅及财产尽数均分给三姓寨的的平民老百姓,直接导致整个家族的人全部板栗三姓寨并且与我们这一脉断绝了联系,这件事情在我心里压了一辈子!’”
“老薛同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今天我就要走了,但我依然还是认为我没有做错。’”
“‘我在游历江西、湖南和武昌、汉口的时候,耳闻目睹了许多杀富济贫的事情,而且在那个时期愈演愈烈,一些土匪和军阀打着革命者的旗帜,在许多地方制造了许多惨不忍睹、令人发指的灭门血案!’”
“‘在那样一个兵荒马乱的时代里,作为三姓寨的名门望族,头号财主,如何才能保全这深宅大院和殷实的家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