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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把公司的事情全部交给副手打理,自己每天都呆在家里,只要是忙完了手里的活计,她就会一直陪在杨浩宇的身边。

她会叫他:嗨!老杨!杨浩宇!

杨浩宇会迷惑地看着她。

“就是叫你哩!不要四处张望,也不用费劲去想到底谁是老杨了!记住了,你就是老杨,杨浩宇!对!老杨就是你!”

她还翻出自己在得知杨浩宇罹患了老年痴呆症后在医院照顾他的那段时间内悄悄写下的日记,慢慢地念给杨浩宇听。

那几天,她自己也是一个病号,还不知道自己的肠癌是误诊,以为自己会比杨浩宇早一步离开人世,不放心的她就写下了这些文字。

在日记里她这样写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给你打开这本日记的,是你的儿子俊熙,是吧?

按理说应该是我亲自为你打开的。

我是谁?

对,日记本扉页上的第一张照片,贴着的就是我们的全家福,现在和你说这些话的,就是你和你儿子中间的这个女人,这就是我,我叫柳青!

对,我就是柳青,你口中经常念叨的你的柳青。

俊熙、你、我,我们三个人是一家人,我是俊熙的妈妈,你是俊熙的爸爸!

当然了,我也是你的老婆,你是我的爱人......

你还能记起我来吗?老杨?

你若是记不起来了,那你当初就是一直在骗我!

你经常跟我说,你心眼儿小,装不下别的女人,逼仄的空间只能容下我一个人。

我还特意问过你:你心眼儿那么小,那你的父母、你的儿子、你的兄弟姐妹、你的朋友同学,你又装在哪里呢?岂不是没有了他们的位置?

你狡辩说:他们都放在另外一个空间;你所在的位置,只你一人。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哄我开心,但我很喜欢听你这样讲,哪怕是你在欺骗我。

咱们不扯远了啊!我们继续看照片好吗,老杨?!

这两张照片是2011年国庆节,你回老家三姓寨创业之前,我们带儿子俊熙去北京看天安门广场和毛主席时照的。

这一年九月份,我们的儿子俊熙上了小学一年级。没多久,你就让我在家好好照顾俊熙,而你独自一人背上了行囊回了故乡,你说你要去参与精准扶贫。

国庆长假时你说从小就要给儿子树立正确的世界观,要对他进行爱国教育,想带他去一趟首都北京城。

你看,这一张是就在北京天安门“祝福祖国”主题花坛前照的,那花篮可大了,将近20米高,有向日葵花、有映山红、有牡丹、有康乃馨,还有红梅,花团锦簇,漂亮极了!上面还“祝福祖国,1949—2011”。

另一张是在你的强烈要求下,与天安门城楼上你的偶像毛主席画像照的。

在画像前,你拘谨又开心,像个孩子似的,在门楼下仰望了半天,低头弯腰一脸严肃恭敬地不断向主席像行礼。

你惊讶地说,从来都没有想到,这张画像竟然有这么大!

你还担心手机像素不够高,怕拍摄的效果不够好,非要请广场上摄影部的专业照相师给咱们照,两张照片带过塑一共花了四十八元,你刚开始还说觉得贵,后来一看到身后的主席画像,又说不贵,一点都不贵。能够和你心中永远的偶像毛主席照一张相,再贵也是值得的。

现在想起来了吧?!

对了!这个拿着小国旗,脸上贴着五角星的就是咱们的儿子俊熙!也就是现在陪在你身边的俊熙!

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大名儿吗?我再告诉你一次,你要记住啊!

你叫杨浩宇,杨家将的杨,浩然正气的浩,宇宙的宇。这是你向别人自我介绍时常用的话。

只是因为你从小就看着少年老成,大家都喜欢叫你老杨。

于是从小学到大学毕业,你的同学们甚至是老师们就一直这么叫过来了;出社会后,你依然被叫做老杨。现在,我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你是真的老了,也就成了名副其实的老杨了!

你现在看到的贴在日记上的照片,每一张上面都有你!

看到了吗?认出自己来没有?

对,这些都是你!从你穿开裆裤开始,到现在的照片我都精心收集整理出来了。以后的照片和影音,我也吩咐过俊熙,他也都会精心为你拍摄、储存的!

整理这些照片我可是费了不少劲儿啊!从你爸爸妈妈那里找到不少,你姐姐弟弟家也找到一些,还有好多都是你的初中、高中和大学同学以及过去的同事们发给我的,你自己都不知道还有这些照片存在吧!

最需要感谢的是你的几位前女友,提供过来的都是你风华正茂时最帅的照片,好多都是我们家里都没有的绝版!

她们也都很吃惊,没想到你会得这个病,而且这么严重。她们也都想来看望看望你,这个后边再给你说啊......

说实话,老杨,我当时还吃醋了,如果不是想到你已经这个样子了,我一定会和你别扭上一阵子的!当然了,当我一想到她们现在都和我一样,也都是中老年妇女、老帮菜了,我也就放心了。

老杨!你打开这本影集时我或许已经不在你身边了,我的容貌也就定格在2016年了。

但是我很好奇你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头发还有没有?

如果还有的话,一定是白了而且开了天窗,稀拉拉的几根头发往后一梳,成了地中海发型是不是?应该是,你的父亲老了以后就是这样,你随他,应该也是这个样子!

牙齿还剩下几颗?掉了的又都补上了吧?

脸上的褶子是不是可以夹死蚊子了?

岁月递增,避免不了会改变我们的容颜,这是自然规律,顺其自然吧!

与其蹉跎岁月如河,不如开心快乐每一天!你说是不是啊?老杨?!

你如果现在还很恍惚,不认为这些照片是你的话,你就看看你下巴靠左边的位置,那里有一颗你引以为傲的、你说是象征着富贵和福气的肉痣!

看见了吗?

再摸摸自己的下巴,是不是还在?

上面还有几根毛是不是?我曾建议你到医院去用激光把这颗肉痣给拿掉,你不但不同意,就连痣上的毛你都不让拔,只允许我隔三差五地拿小剪刀仔细地给你剪掉,有一次我一边看电视剧一边给你剪,差点把那颗富贵痣给剪掉了,你发了很大的火,说人的相貌是爹妈给的,是风水,不能破,就像祖坟不能动一样,这都是风水。你还记得这事儿吗?老杨?!

摸着痣了吧?!现在终于可以确定影集里这个俊朗的汉子就是你了吧?!

是不是没想到,自己形象还不错?!

开始臭美了吧?心里美滋滋的吧!!一定是的!

你一直很得意自己的外表的,在外面是不是也这样我不知道。

我记得和我恋爱时,让我叫你帅哥哥,后来有了儿子,你不好意思再叫帅哥哥,让我改叫老杨帅......

还记得吗,老杨帅?

刚开始流行我拍视频时你不让我拍你,说我老是把手机对准你干啥?想偷窥你的隐私还是想拍摄啥证据啊?

后来我给你看过后你就喜欢上了,如果那天我有事太忙忘了拍你还会提醒我,说今天怎么没见你拍我啊!拍之前还会老问我,你的头发乱不乱、衣服搭配的还行不行......

你呀,老杨!一生之中,爱臭美都刻到你的骨子里去了......

你现在依然还是像过去那样每天四处找我吗?一定是,你向来都是天马行空,独来独往的,或许是因为Ad让你感到了孤独,你一定会变得特别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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