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老子就不能单纯来看看你?”鬼天机的话,让老乞丐很是气愤。
“您老可没这闲工夫。”
“……要不是老子打不过你,你小子今天非得哭着喊娘。”
鬼天机:“……”
“哎,罢了罢了……”老乞丐摇头一叹,眸光中尽是失落,说罢,拿起酒葫芦灌了一口。
“终究是老了。”老乞丐抬眸望向苍穹,眸光中折射出异样的色彩。
“山河星海,轮回生死,万物万相,神游太虚……你已超越我太多太多。”
“见山河星海,如观掌中纹路。”
“观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老乞丐轻声低喃,眸光消散,重回平静。他淡淡开口道:“你所言的那异数,我见过了。”
“师尊觉得,如何?”
“可还记得我当年告诫你的话?”老乞丐并未回答,而是看向他,问道。
“……自然是记得的。”鬼天机点了点头。
……
“见山河,让你知众生厚重,而非冷漠超然!”
“望星海,让你晓己身微末,却也胸怀寰宇!”
“窥轮回,让你明生死无常,更要把握当下!”
“老子教你这些,不是让你去顺应那狗屁倒灶的命运长河,是要让你有足够的力量和心性,去走你自己想走的路!哪怕把那长河掀个底朝天,那也是你的道!”
……
“如今看来,你做的很好。”老乞丐猛灌了一口。
“嗝——”老乞丐打了个嗝,轻轻呼出一口气。
他屈指一弹,一点灵光没入气息之中,交于虚空之上。
霎时间,两人中间的云海之上,浮现出无数条闪烁着微光的命运轨迹,它们原本并行不悖,勾勒出未来的无数种可能。
但其中一道轨迹,却如同炽热的烈刃,所过之处,其他轨迹纷纷扭曲、断裂,甚至湮灭,开辟出一条谁也无法预料的崭新路径。
逆命之痕。
“如今的他,就如投入镜湖之中的一块巨石,涟漪已逐渐扩散至整个九狱。”
“逆命之痕……异数……如你当年所言那般,他是唯一的希望了……”
老乞丐似已醉言醉语。
“…师尊行走世间如此多年,可有收获?”
“……”鬼天机的话,似让老乞丐忽然醒目,却又一瞬低垂。
他的记忆,似被拉回这些年他所行之路、所看之物、所思之事。
……
脚下不是土地,而是千万年来九狱生灵枯骨堆积的粉末,深不见底。
无数残缺的怨魂在风中尖啸,形成永不停歇的灵魂风暴。
它们本能地扑向这具鲜活的、强大的灵魂,却在触碰到他周身那层幽暗光芒时,如冰雪般消融。
他没有停留,甚至没有低头,仿佛听不见那贯穿耳膜的悲鸣。
这里的每一缕哀嚎,他都听过千万遍。
……
河水粘稠如血,却又冰冷刺骨,河中沉浮着无数试图逃离却最终迷失的亡者。
他们伸出手臂,无声地祈求。
老乞丐踏水而行,河面在他脚下冻结,又在他离开后恢复原状。
他不能救他们,至少现在不能。
河对岸,是一片扭曲的、时空混乱的战场遗迹,那里还回荡着远古先民想要逃离这个牢笼时,战鼓最后的余响。
……
这里曾是九狱的一处城池,如今只剩下一小簇在狂风中摇曳的、微弱的幽蓝色火焰。
几个形如枯槁、几乎与岩石融为一体的古老存在,如同雕塑般围坐在火塘边,以自身残存的本源维系着这簇火苗不灭。
老乞丐走到火塘边,沉默地伸出手指,一缕精纯至极的本源之力融入火中,火焰猛地明亮了一瞬,映亮了他脸上深刻的皱纹与眼中无尽的疲惫。
一位古老存在缓缓抬起头,干涸的眼窝中没有任何光彩,只有嘶哑的声音:
“有希望了吗?”
“有了。”老乞丐回答。
“那就……去吧。”
没有多余的言语,所有的希望与嘱托,都已在这三个字中。
……
他继续行走,走遍了九狱的每一个角落,感受着这片大地被禁锢的痛苦脉搏。
他看到了被“死气”侵蚀的城池废墟,看到了新生代在绝望中诞生的畸形儿,也看到了某些角落里,依旧在默默传承的、关于“外界”与“自由”的古老壁画。
最终,他来到了九狱的“边界”。
那并非墙壁,而是一片虚无的、不断蠕动收缩的黑暗。
黑暗中,隐约能感受到无数冰冷、贪婪的意志在徘徊——那是“死气”。
浓郁到极致的死气。
他们似已诞生“灵智”,疯狂的撕咬着九狱。
它们是无形的狱卒,以九狱的能量与灵魂为食,维持着这座永恒的牢笼。
老乞丐站在边界前,伸出手,触摸那无形的障壁。
“嗤——”
他的手掌瞬间变得焦黑,冒出带着法则碎片的青烟。剧痛传来,他却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他闭上眼,许久许久……
……
“天机……”老乞丐双眸微睁,眸光中是鬼天机从未见过的决然。
“我们,绝不能失败。”
鬼天机低眸看向自己的师尊,竟是那般……凄凉与无助。
他默默点了点头,郑重道:“放心吧师尊,为了整个九狱所有的生灵,也为了我自己……我绝不会允许自己失败。”
“…如此,最好。”
老乞丐手掌轻握,那无数条微光轨迹瞬间消散无影,他转眸问道:“你这是打算让他搅动整个九狱的风云?”
“唯有在逆境中,他才能疯狂成长,他注定成为九狱之王,或许唯有此,他才可服众。而且……”
鬼天机语气微顿,双眸微微眯起,道:“如今的九狱,的确需要一场极致的混乱,以此来清除那些毒瘤。”
“安逸宁静的生活,让他们忘却了本是笼中鸟的事实……”
“他们以为脚下的土地是无垠的故乡,头顶的星空是追寻的尽头。何其可笑!何其可悲!”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质问。
“他们沉醉于此地天道编织的幻梦,却不知这温暖的‘巢穴’,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以他们的灵魂与命运为食的囚笼!”
“我们拼尽一切,想为他们砸碎这牢笼……可他们,却早已爱上了这枷锁。”
可悲,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