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间,当净草站在港口的高空望向新大陆的时候,发现新大陆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宛如无间红莲地狱。
在一个多月之前,钱飞告警的时候,也就是刚刚诛杀汤世达的那个时候,很多新大陆居民还在考虑备灾、储粮、加固房屋等,现在可不行了。
灾害越来越多,从各种意想不到的地方冒出来,大火在无间隔的广袤森林中蔓延,即便没有地质灾害的地方也遭受火灾的威胁。
许多苍白的石柱不知何时在大火中拔地而起,遍布新大陆的东西南北各处,显现出新大陆的地脉走向。
那“走向”每天都在缓缓发生变动,变动的规律难以揣测。
到现在,所有的新大陆的居民都被迫走上了撤离之路,那个苍翠富饶、任人采撷的新大陆仿佛一场短暂的梦。
也就是这个时候,净草发现了自己直播的信号出了一些严重的问题。
她自己脖子上的念珠,也是有收音机效果的,当她飞过几十公里的一整片地区,都发现自己听到的是一片黯淡杂音,那就说明这一片的听众也都听不到她的直播了。
“这信号是怎么回事?铁塔那边在处理吗?”净草烦躁地自言自语。
不过信息时代的麻烦也在此处:
有信号的时候,你可以远程处理、发号施令,协调解决各种疑难,随便开个世界峰会什么的。
没有信号的时候,你有口难张,甚至没办法打个电报去问问铁塔那边出了什么毛病。
唯一的办法就是肉身前去铁塔那里。
好在铁塔都建在这一片区最高的山的峰顶,很醒目,净草抬眼一看,径直就飞了过去。
这个时代还不能像手机时代那样,每隔几百米就设置一个基站。
实际上净草为自己的节目在新大陆安置了十二个“基站”,每一个“基站”都是经典的广播塔,中继信号并且对自身片区进行广播。这些高大的铁塔建在山顶上,每一座都安置了昂贵的设备,有一队工作人员应该乘着飞艇巡回维护。
这支十一人的维护队就是她在新大陆的二十九人团队的一部分。
净草发现铁塔出了这么大的故障,几乎就像在信号中消失了一样,她就想要知道,维护队在哪里?
飞到那边山顶一看,只见维护队就在那里。
铁塔已经歪斜到了四十五度,以惊人的钢铁韧性维持着没有垮塌。
把铁塔挤开的,是几根白色粗糙的石柱,比铁塔还要高,足有铁塔高度的两倍,矗立在山顶。
净草最近十几天里见到这种石柱已经有不少次了,并不陌生。
而且她也听过李木紫的描述,这种石柱就是司马吞蛟运用地脉力量的表象,是他的庞大地脉奇观的一部分,也是净草无法离开新大陆的原因。
而维护队就在铁塔与石柱的下面。
净草降落下去,见到这十几个人全都被火烟熏得黢黑,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有一些烧伤绷带。
队长躺在担架上不省人事。
其余还能动弹的人则是在热火朝天地喊着号子,把沉重的设备和天线吊到飞艇上。
那飞艇看起来也摇摇欲坠、工作不正常的样子。
净草说:“你们在做什么?”
维护队的人答道:“净草师太,你来就太好了。铁塔塌了,我们正想把设备搬到这些石柱的顶上去。”
净草端详那几根石柱。只要飞得靠近这些石柱,她就会感到自己的经脉运转在内脏部位变得很快,在四肢部位却又变得很慢,从而一阵阵地反胃晕眩。
她现在看到这些白色中灰不溜秋的石柱,就像看到毒蛇的尖牙那样,不料这些凡人浑作没事人一般。
净草大声说:“这些石柱的主意你们也敢打?它们不是好东西,邪门得很。”
维护队的人也兴奋地大声答道说:“要不说师太你来得正好,帮我们驱邪吧。”
在“侦测邪门”的领域,净草作为修行到人间天花板水平的和尚,确实是权威。但要说驱邪,可就把她难住了。
她比手画脚地解释说:“不光是这些石柱,还有周围那些大火,还有地震、山崩、台风,它们都是邪门的。我的本事驱不了,哪怕菩萨……”
哪怕是菩萨亲至,恐怕也不是现在司马吞蛟的对手。
净草打断了自己的话头,怔了一怔,说:“撤离吧,铁塔不要了。”
维护队员们说:“其它的铁塔呢?都很危险。”
净草豪爽地摆手:“都不要了。”
维护队的人都失望地看着净草,想说的话没有说出口,但也很明显:哥儿几个拼命做到现在这个地步,你一句话就全都不算数了?
净草笑了笑,柔声说:“唉,都怪我心太粗了。我光想着这片新大陆上有多少凡人众生在吃亏倒霉,急着想要他们都听到我的声音,可没留意,你们几个也都是凡人啊。”
听到这话,维护队的人的肩膀不那么绷直了,都抹了抹黑脸,像是终于体会到了“有菩萨在护佑我们”的感觉。
他们当中有几个人好像想哭,不过终究还是咧开了嘴,露出了笑容和一嘴白牙。
“直播怎么办?”有人问。
“我可以自己扛着电台到处飞,”净草答道,“其实铁塔建起来之前,我就是那么干的。现在还可以用飞艇。”
幸好十一个人都在,有伤但没有死。
净草自己把广播设备搬进飞艇,让他们把队长抬进来,然后她托着飞艇飞向北海岸的问天港。
这是这个时代常见的“修仙之人托着飞艇飞行”的方式:她和其他乘客一起在客舱里,自己抬起右手托着飞艇的顶棚,飞艇的发动机并不需要工作。
这种方式比大盘子托人要更自然、更安全,也能承载更多的人。
维护队的人都横七竖八地瘫坐在客舱里。
忽然其中有个人问:“师太,你有水吗?我们都一整天没水喝,周围就连大河都被烧干了。”
他们每个人的嘴唇都已干裂。
净草举起左手,在右袖子里掏了掏,不好意思地说:“没有水,只有很多的酒,可以吗?”
飞艇里众人爆发出一阵哄笑:“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