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珤没有拒绝。
农耕文化，还是根植于群臣心中。
只要能想办法增产的，朝堂之上的官员能批，但地方上的，那就要看情况了。
不过朱厚照已经逐渐瓦解金融地主，开始转型迈入农场主，未来北方也会扎堆农场主，他们会更加依赖南方的市场，不言而喻的锁死了他们未来。
只是没人清楚未来北方会发生什么。
而话题也有点偏了，杨廷和继续让众人商议解决朱厚照交代的问题。
最后，扫黑除恶专项业务，大体方针也确定下来。
优先城市，对于确定有山匪的地方，全国范围内申请都司和镇国府出兵围剿，费用这一块各家分一下，也就没问题了。
接下来是下一个项目——金券。
一提到金券，石珤就不困了。
他站起来说：“今年，宝钞将会彻底废止流通。同时，黄金的回笼，也差不多进入尾声。如今市面上的黄金、金条往往没什么价值，陛下铸造的金元，现在也会有不少人用金券兑回去藏着。
但毕竟是钱，家中也没多少藏这的地方。
而我听说，工部最近研发了一款保险箱，正在北直隶热卖。”
吴起瞬察觉所有人目光，笑道：“工部搜罗了天下锁匠机要，对锁进行了更易，保险箱只是用来放东西，防止虫蚁蛇鼠破坏的。造价不便宜的，与其放在自家，不如存入银行的保险柜。
近来银行推行了保险柜业务，能代为储存，但收取手续费就是。
而这种保险柜，才是工部的主要交易来源。”
“嗯。没错，所以，地方上，金券在回笼的同时，也造成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黄金的价值在上涨。
一金元，按照官价，是兑换成十个银元。
但现在，一个金元能兑换十五个银元。
而反映到金券上却是，毫无变化。
直到现在，一元还是十角，这个明显不对劲。
所以，陛下的意思是，将进一步弱化银子地位，跟增发金券，稳住金价。”
石珤的话，让众人皱眉。
“这么算不对吧。金券与金元挂钩，而银子已经不再标为货币，民间怎么结算是民间的事情。”梁储算了一下后说，“银价下跌正常，我们只管用银元上是标定价格。
至于那群喜欢用银元的人，无所谓。
反正用银元结账是要手续费的。
所以要增发金券做什么？”
“陛下的意思是，银元贬值，反应到金券上，就是金券和金元在增值。那么维稳金券和金价，就需要对应增发金券，来降低金元金券增值。同时也能扩张币池。”
皇家银行总行长，陈武起身，这一嗓子的尖锐，让不少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石珤则是点了点头：“这是必须要调整的，金元金券如果价格太高，会不利于百姓花销，这就会通货紧缩。工厂、商户，交易的时候，就能用更少的钱，换取更多的劳力。
表面上看是好事，但仔细想想，也不尽然。
因为城市户需要干这些活赚钱，一是用来养家，二是用来上税。
之前，赚到的钱还能用来满足养家和上税。
但现在通货紧缩，赚的钱少了，养家勉强了，可税是不变的，甚至有的地方胡乱摊派和加征，那么这不就是要逼着城市户去死吗？
到时候他们无力负担生活需求，那只可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官员们表情凝重了。
他们听出来了。
所谓一条路走到黑，到底是啷个意思。
无非揭竿而起，斩木为兵罢了。
“那么，陛下打算增发多少金券？”毛纪问出了关键，也是石珤希望的。
陈武顿了一下说：“陛下说，今年看到金券和金元与银元比价严重失衡达到五成，这就意味着当初在大明境内，预计的十六万万通货，现在已经彻底统合入金券货币体系之下。
同时，各级银行已经完成了对于市面大部分金券的回笼。
今年，皇家银行、农乡银行、邮驿银行、四海钱庄，三行一庄汇总上来的储蓄情况报告为——一亿两千万元。
也就是说，市面上流通的金券、金元，以及残存的旧币总价值，大体只剩下八千万元。”
“等等，不是说只有十六万万通货吗？那这四千万哪里来的？”石珤大惊道。
“债券。”陈武毫不犹豫的回答，“四千万元的债券，分别在北疆开发银行、东北开发银行、以及户部借贷。这四千万必须算进去，因为这是增发的部分，相当于我们凭空变出了四千万元。”
“我的天啊！四千万元，四亿两白银，卖了户部都还不起吧。”
“可不是吗？大明一年各项税赋和粮行，全部统合上去，也就看看一亿两千万两白银吧。”
“这不对。”石珤一算连连摇头，“如果增发了这么多货币，理论上不该出现金价上涨才对。”
“是不该出现金价上涨，但海外还在持续流入白银。朝廷虽然海禁，但沿海依旧有走私，因为海禁的缘故，导致走私成本颇高，于是卖出去的价格就高了。
事实上，海禁的走私贸易，应该会比没有彻底紧起来的海禁时候，多赚回两成的白银。
而这些白银，用各种手套，在全国各地的交易市场流转出去，或者制成银饰，赚取溢价。
但同时，也会导致市面银价下跌，银子开始泛滥成灾。
所以，如今看到的通货紧缩，是多方原因共同造成的。
如果放任地方银子依旧持续做货币的话，未来我们甚至可能见到，一石米卖出一两银子的事情发生。
因为海量银子流入大明，将会彻底顶替黄金和铜钱，成为民间流通货币。”
陈武解释道：“这就是为什么陛下一定要增发金券的缘故，必须跟银子形成对冲，同时进一步将银子贬值，只要银子贬值得百姓无法接受的地步，金券就可以稳定以每年百分之五到七的地步增发，缓缓扩大全国范围的资金盘。
这样一来，朝中如果需要借债，这些扩张出来的资金，就可以投入民生建设。
修路，修桥，打仗，都不会是问题。”
石珤眼前陡然发亮。
杨廷和听出了个味儿来到：“也就是说，金券也会贬值？直到和黄金脱钩？”
众人心头一颤，金券也会贬值到脱钩？
“不，黄金天然是货币，但货币天然不是黄金。”朱佑枫轻咳一声说，“金券的价值，不止黄金在托底，只是用黄金在具现。
真正托底金券的是，粮食、钢铁、土地、房子、武器、士兵、以及天下人对于大明的无上信心，跟未来生产力扩张之后，人欲的消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