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直隶人口在暴涨，东北人口也在增长，但粮食还是不够。
现在能撑着，全靠交趾的粮食，但这两年还能扛住，之后呢？
所以杨一清倒是不怎么担心，真正会爆雷的时候，还未到。
一场大战、一场内乱、一场入侵，或许在朱厚照折腾之下的大明朝，就会轰然倒下。
届时，他就是全天下最大的恶人。
“好了，还是抓紧时间继续编修律法。陛下最近不是才颁布的《宪法·华夏律·文字令（草稿）》规定，汉字才是通行文字，拼音只能用来教授读音，不得作为正字使用。
说起来，拼音的格式确定了？陛下新制的韵，可是和洪武正韵区别很大啊！”
“是有所变化，但更符合口舌活动，还增加了简化了不少声部和韵部，如果按照新式的拼音来读，四声调为主，还有一些清气、送气音作为协调，倒是很不错。”
杨一清也不由得感慨皇帝在声韵学的厉害。
当然，这套拼音之所以选用字母的形式，还是为了之后《替换泰西根基》的计划做准备。
字母最容易兼容西方的拼音，只要影响力够大，高级词汇变成汉语词汇，西方也就变成了华夏的分支了。
况且，拼音这东西，对于汉字系统来说，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并不能做到决定性更易。
目的只是为了降低学习成本。
“最新一个版本的稿子已经定下来了吗？叫什么？”费宏难得提起了点兴趣。
韵书出来了，未来就会推广，干系下一代的学习和科举，费宏自然不可能不在意。
杨一清头也不抬的说：“《华夏拼音》，之后要配合字典一起用。
另外，永乐大典的旧书，不断被摘录出来，编纂成册，对外贩售。
诗词歌赋，曲调音书，小说杂谈，地方县志，大范围的被皇家书局刊印。
历朝历代，很少如陛下这般，大量放纵书籍刊印。”
“但也要审查，现在书商不得私印了。”费宏苦笑，“分别牵扯三条律令。
《宪法·新闻律·审核发行令》，《刑法·知识产权律·书物版权令》，《民法·知识产权保护律·个人着作权益令》。
统一称呼为，保护知识产权。
就连县志这些东西，也有一整个县作为主体，负责记录和整理，然后发书局进行刊刻出售。
官办刊物是二十年保护权利期。
而个人着作，是到死者亡故之后二十年内，所产生的收益，是能归死者及其家属继承人。
至于民间能否使用？
可以引用，但必须标注好出处。
陛下这一次革新，会有很多人拼了命的写出好东西，然后开始出书。
不过眼下有能力承担出书价格的，也只有皇家书局。”
费宏说着，林庭?眼中带着恐惧：“那岂不是说，人人都能写书？”
“不少名满天下大儒，也都被约稿。比如一些稀奇古怪的小说。还有陛下的《儒林外史》。”
“哦对，说到《儒林外史》，现在已经是到了第几回？”杨一清恍惚抬起头。
《儒林外史》都已经连载了好几年，皇帝对上边倾注了不少心血，从原本的章回体小说，愣是变成了现在的传记体小说。
第一到第六回是《范进传》、第七至第十二回是《刘志传》、第十三回到第二十回《许忠义传》。
“上次我就看到了许忠义传完结。许忠义名为忠义，用三年陈粮，坑害西边将官……”杨一清说着，“就是那个许……咳咳，罢了，终究同僚一场。”
“许铭死有余辜！”林庭?难得咬牙切齿了一下，然后说：“现在已经出道了，第三百一十三回，从三百回到一十三回，都是《南征传》的内容。”
“讲的不会是攻伐交趾吧？”费宏皱眉。
“非也，而是讲如何协调西南少族与汉民之间的关系。南征其人，姓南名征，表字行远。江南秀才，因为家贫，不得不早早完成学业，参加录科。
其人录中之后，被派往西南担任乡长。
故事过程讲他初来乍到被本地士绅威胁、少民不信任、汉民看他笑话。
然后他推己及人，一点点为国为民，称得上一句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当然他也并非完美之人。
为了解决本地士绅反对朝廷政策，百姓利益，他来了一出驱虎吞狼，导致了当地士绅死在了民乱之中。
上边下来调查，发现全部都是本地士绅自己作死，于是南征被释放，继续领导本乡工作。”
说到这里，林庭?轻声说：“陛下写作，多是大白话，里头很多诡秘的密室杀人手法，堪比《洗冤录》所计，而陛下却信手拈来，可见熟悉得如何厉害。
另外，每三日出一回，陛下如今离京多日，北方依旧在刊刻，可见陛下倒地存了多少书稿。
在下也不知道陛下究竟写了多远。
但《儒林外史》确实畅销，到了南京时，曾经南京的皇家书局门口，看到了横幅，上边写着‘热烈庆祝《儒林外史》单行本书籍，畅销一千万册’。这还不算报刊连载、转载的费用。光是这些书，改编的评话、戏剧、话剧。
每个月全国算下来，都是海量的盈利，而陛下每日不是处理政务就是军务，却还有空写此文，可见陛下思如泉涌，滔滔不绝。”
林庭?是对皇帝服气的。
白话文，大家都知道，口语交流嘛！
但像朱厚照这样，能用白话文，不断写出优美文章，却没有完全脱离文言范畴，带来了新的革新，简直天下少见。
这个时候白话还很粗俗。
朱厚照应用章句、成语、诗歌、歇后语等方式，写出了一堆揭露官场恶习的文章，简直就是自己跑来砸牌子的主儿。
但显然，老百姓不管这个，他们只管听到正义战胜邪恶，日子会越过越好的心灵鸡汤，就很开心了。
“陛下的文章，自成一系，白话文一道，确实很厉害。”费宏都忍不住点头。
文言这一块或许朱厚照还质朴，不见辞藻华丽。
但开始写白话文，就能看见朱厚照的文章实力，通篇看下来，言之有物，暗藏针砭。
就是写得比较范式。
总是先抑后扬，疯狂打脸，动不动就灭了官员臣僚满门。
可是真实官场，哪怕朱厚照现在刀子舞得虎虎生风，也更多是对恶首、叛逆下手，需要兴大案来做到名正言顺。
而其他那些压根不会死，顶多丢了官职而已。
但老百姓确实喜欢看。
他们很喜欢书中的皇帝，被人忽悠之后醒悟，开始夺权，开始反击，然后势要治理好天下，让人人都能吃饱穿暖。
整套《儒林外史》其实潜藏的是朱厚照个人的野望，和施政方略的把握。
“能写到三百一十三回，可见陛下笔力。”杨一清也忍不住感慨，“一回上万字，陛下三日一万字，算是加班加点了。当然，如果全部看一遍，或许能看出来陛下这些年的心路历程。”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林庭?表情一肃，或许自己得好好研究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