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灰色的夜幕笼罩着城市,细碎的雨丝如蛛丝般斜斜飘落,在昏黄的路灯下织就朦胧的光网。
刘凤英的烧烤摊在老旧街道的拐角处散发着热气,烤架上的肉串滋滋冒油,孜然与辣椒的香气混着潮湿的空气,弥漫在冷清的街道上。
丈夫在医院旧疾复发的消息,并未让刘凤英露出太多担忧之色。
她只是轻描淡写地打发还在上大学的儿子去医院照看,自己则留在摊位上,时不时看向手腕上那块有些陈旧的电子表,眼神中藏着一丝急切。
凌晨一点多,街道上几乎没有行人,只有偶尔驶过的车辆打破寂静。
刘凤英快速将摊位收拾妥当,转身钻进铁皮屋内。
屋内昏黄的灯光下,她从一个破旧的木柜底层翻出一个布满灰尘的首饰盒,小心翼翼地打开,取出一对金耳环戴上。
随后,她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暗红色的连衣裙,这件裙子因为长久未穿有些褶皱,但她毫不在意,迅速换上,又对着墙上那面有些模糊的镜子,仔细地涂抹口红,将头发精心盘起。此刻的她,完全没有因为丈夫旧疾复发该有的憔悴,反而透着一种按捺不住的雀跃,眼神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烧烤摊前,车灯在雨幕中划出两道长长的光带。
刘凤英快步走出屋子,高跟鞋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径直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还未等坐稳,便迫不及待地开口:“儿子,我们现在也是要熬出头了,到时候咋娘俩的好日子就要来了,想想这么多年的忍辱负重,老娘现在也终于是松了口气。”她的声音里满是欣喜,嘴角高高扬起,露出一口不太整齐的牙齿。
驾驶位上的男子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穿着一身剪裁合身的黑色西装,气质沉稳而优雅。他微微皱眉,目光在后视镜中快速扫视了一圈,确认没有异常后,才缓缓开口:“现在发展趋势是好的,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切都还没尘埃落定之前,我们还是不要高兴的这么早,不然这些年的付出就全都白费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冷静,与刘凤英的兴奋形成鲜明对比。
刘凤英有些不满地嘟囔着:“你这孩子,就是太谨慎。”但她还是收敛了些笑容,伸手轻轻拍了拍男子的胳膊。
男子握住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继续说道:“医院那边你明天还是要过去照看,不然事情容易暴露,现在你的身份还是烧烤摊老板娘,那男人毕竟是你现在名义上的丈夫,所以,不能演得太假,以前怎么做的,现在照常,绝对不能让别人还有警方发现你的破绽。”他的语气严肃,每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说出口。
刘凤英在一旁连忙解释道:“行了儿子,你老妈我知道的,主要是我这忍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等到今天,一时间太高兴了,就想着出来和你见一面。”说着,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她特意留下的几串烤得金黄的肉串,“快尝尝,还是热乎的。”
男子微微动容,接过肉串咬了一口,又很快放下:“我今晚送你去李叔那边,你好好服侍好他。”他的声音再次变得冰冷,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刘凤英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但很快又被无奈取代。
为了自己以后的好日子,她知道自己不能任性,反正也忍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两天。
她轻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车子在雨中缓缓前行,车内的气氛有些压抑。刘凤英望着车窗外快速后退的景象,思绪飘回到多年前。
那时她年轻貌美,却因为一场意外,陷入了生活的困境。
为了生存,她嫁给了现在的丈夫,一个老实巴交却没什么本事的男人。
而这个坐在身边的儿子,是她在最艰难的日子里,与一个曾经给予她希望的男人所生。
为了保护儿子,也为了能有个安稳的生活,她一直将这个秘密深埋心底。
车子停在华西福利院院长李守明家楼下,刘凤英打开车门,一股冷风扑面而来,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回头看了看儿子,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出口。
男子看着她下车,等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后,一脚油门,黑色轿车如离弦之箭般迅速消失在雨幕中,只留下一串尾灯在黑暗中闪烁,渐渐融入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