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孙,今日不是你们队伍值守嘛?”
迎面走来的巡逻卫队队长赵黑铁突然停下脚步,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神色匆匆的同袍。
晨光下,他注意到小孙的双目并不灵动,视线没有聚焦在身前。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被称作小孙的士卒闻言身形一滞,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要去驿站。”
赵黑铁正欲再问,却见小孙已经侧身绕过他,头也不回的越过对方,迈着迅捷的步伐快速离去。
如今整座老阳关都变得严肃起来,小孙的反应更是有些不寻常。
尽管城里有不少修行者在,可赵黑铁还是担心惹出什么祸事牵连自己,赶忙追着小孙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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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孙并没有绕路,脚步在青石板上踏出沉闷的回响,对于身后毫不掩饰跟踪的赵黑铁,他也全然不顾。
老阳关驿站的轮廓在晨雾中渐渐显现,飞檐上的铜铃在风中叮当作响,却唤不醒沉睡的驿站,紧闭的黑漆大门上,铜钉在熹微晨光中泛着冷意。
“咚咚咚!”
小孙上前,轻轻叩响屋门,没一会儿的功夫,里面的脚步声逐渐靠近,紧接着就是门栓被拉开,放置一旁的动静。
门缝里探出的那张脸还带着枕痕,青年暗金长袍的领口歪斜着,露出锁骨处白皙的皮肤。
他眯着尚未适应晨光的眼睛,目光在小孙脸上扫过——这种低阶士卒在军中多如牛毛,就像记不住每天从驿站飞走的信鸽数量。
“你...”青年刚启唇,突然瞳孔骤缩。
停下来的小孙突然又往前迈步,同时抬起手,打算将门完全推开。
十步开外的赵黑铁后颈汗毛倒竖,额头上已满是黑线。
心想这小子是怎么了?不可能不知道眼前之人的身份,竟敢如此冒犯。
青石板上炸开一声闷响。
赵黑铁动作飞快,几乎是在小孙有动作的同时窜了出去。
“扑通!”
铁钳般的右手扣住小孙肩膀,两人翻滚时撞翻了门边的铜盆,惊起檐下一群麻雀。
青年此刻完全清醒了,他皱眉打量着地上不明所以的二人,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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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行吗?”
不听自始至终都没向云奕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这也引来了云奕的不满。
“我最多再等一柱香,大不了咱就绕路走,不过是难走点罢了。”
“你小子对本大爷这么没信心?”不听鄙夷的斜眼打量着云奕。
“你瞧好吧,肯定有人来接你进去。”
就在云奕怀疑的目光中,城墙上突然传来一声呼唤。
“云兄弟?!你居然回来了?”
没等云奕看清,这声音像一把钥匙,厚重的城门随即发出沉闷的“吱呀”声,铁链绞盘转动时溅起细碎的铁锈。
城门洞开的阴影里,一位青年踏着晨光走来。
玄色长袍上的银丝云纹在走动间流转如活物,束发的玉冠折射出七色光晕。
剑眉星目,大步流星的走了出来。
刹时间,云奕感受到两股截然不同,且强大的精神力如潮水般往自己的身上涌来。
一个来源于青年身后的中年男子,另一个在城内,以云奕的修为无法找到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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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并没有贸然靠近,而是在距离云奕还有五步的距离停了下来。
他打量着对方,声音里裹着刻意压低的困惑,目光却锐利如刀。
“我记得你们是三个人一起出关的,那位小师傅没回来?”
云奕清楚眼前这个表面驿站东家的青年身份不一般,他声音平静道。
“壮壮本就是西谟人,人都讲落叶归根,他最后留在了师兄的身旁。”
青年似乎并不在意这些,话题一转。
“此番旅途,可是带了好故事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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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旷的驿站厅堂里,青年的笑声在梁柱间回荡。
他仰头饮尽碗中残酒,琥珀色的酒液顺着下颌滑落,在玄色衣襟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啧啧...”
青年用袖口随意抹了把嘴角,眼中跳动着烛火般的光,“没想到西谟这潭死水,近来倒是热闹得很。”
他提起酒坛时,坛底残留的浊酒在陶壁上发出黏腻的声响。
先给云奕满上,又转向姚沛面前那碗尚未凝结酒沫的粗瓷碗。
酒线在空中划出弧光,有几滴溅在姚沛的指节上,她却恍若未觉。
“云兄弟说的这些...”青年突然俯身,酒气混着某种冷香扑面而来,“可都是无比详细,几乎在我的脑海中演练了一遍,不像是道听途说的,倒像是...”
他指尖在桌面上叩出三长两短的节奏,“亲眼所见?”
“傻人有傻福,侥幸没被卷入其中。”云奕平静看着对方,两人相视而笑。
“接下来云兄弟要去哪儿?”
青年这次只是浅浅的抿了一口,目光越过酒碗的边沿,打量着对方。
云奕双肩向下,露出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
“自然是回邺城去。”
青年迟疑了片刻,低声道。
“你可能…回不去了。”
也不用云奕开口询问,青年就自顾自地解释道。
“前些日子整个雷州都变了天,武威王的军队联合多地驻军,控制了雷州西北部的许多城池,就连你之前经过的少阳关也被他们占领,若不是老阳关地处偏僻,恐怕也是一样的下场。”
云奕这才意识到,为何老阳关会如此严阵以待,根本不询问自己是否携带身份铭牌,没有灵剑派的竹木令牌亦是如此。
“武威王此等行为无异于叛乱,陛下不管?”
“听说,南境正打得火热,南境战神,圣人炎神胡德强已经杀入南楚境内,现在九州之中,没有能与武威王抗衡的军队。”
青年往前探出身子,用手挡在嘴巴前,小声嘀咕着。
“我劝你还是在这儿多待些时日吧,雷州动荡,多地还生了匪患,这个时候出去可不明智。”
姚沛暖心头一颤,她轻轻咬着嘴唇。
“敢问公子,如今冀城那边是什么情况?”
青年思索了片刻。
“冀城位于雷州偏西,应当也在武威军行动范围内,不过它位置并不算最西面,武威王还没占领也说不定。”
姚沛暖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另一个不好的消息。
“话虽如此,冀城城主貌似是新上任的,城中也无高修金锣坐镇,武威王的军队若是不在,必被盗匪侵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