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那杯酒的度数太高了吗?”锦辰的声音再次响起,伴随着车辆平稳行驶的细微噪音。
红灯转绿,他转动方向盘,嗓音在静谧的车内有种奇特的质感,冷冽之余又透着温和,传到谢霖舟耳朵里,酥酥麻麻。
“不是的,”谢霖舟轻声解释,指尖蜷缩起来,“是我太久没喝酒了。”
“平时要画图,要思路清晰……而且,我有很多灵感,不需要靠喝酒来激发。”
“嗯。”锦辰应了一声,“看来配方还得再改良一下,等你回来再亲自试,好不好?”
“好。”谢霖舟答应着,唇角不自觉地上扬,把滑到腰间的毛毯又往上拉了拉,裹得更紧些,“你现在在做什么,下班了吗?”
“下班了,在开车回家。”
谢霖舟其实酒意未散,头脑比平时要迟钝些,也更容易放松,那些藏在心底的心思有些藏不住。
他玩笑似的试探问,“那车里有别人吗?”
话一出口,谢霖舟先抿住了唇,晕乎乎的神智被针扎了一下,清醒了不少。
他不该这么问的。
他们之间,隔着遥远的距离,甚至连正式的恋爱都算得上仓促开始,这样的关系里,最忌讳的就是不必要的猜忌和缺乏信任。
锦辰会生气吗,会觉得他麻烦,不成熟吗。
谢霖舟的心悬了起来,口中的抱歉在舌尖滚了一圈,先等来的是锦辰的回答,“没有别人。”
谢霖舟:“……喔。”
他停顿了一下,还是把那句道歉说了出来。
“抱歉。”
电话那头,锦辰沉默了几秒。
短暂的静默让谢霖舟揪紧了怀里的毛毯,脊背慢慢有些僵硬,轻飘飘的心思像落不到地面,揪心的酸涩。
可是,锦辰开口,说的却是:“不用抱歉,舟舟。”
他甚至比刚才更温和了些。
“这是男朋友的特权。”锦辰的车转过一个街角,驶向回家那条相对安静的路,“你可以大胆一点。”
悬起的心像被托住,然后轻轻放回了原处。
谢霖舟松开了揪着毛毯的手指,重新放松地靠进沙发里。
方才的沉默,让他仿佛能猜到被质疑被责怪的结果。
他不擅长经营任何亲密关系,爱情更是陌生复杂的领域。
他笨拙地摸索,时常担心行差踏错。
可偏偏,锦辰给了他这样一句话。
谢霖舟觉得嗓子有些发紧,“……我知道了。”
“舟舟。”
“嗯?”
“秋天的意大利比南城晴天多,”锦辰重复了他语音里的那句话,“为什么还是想回南城?”
谢霖舟想起发过去的语音,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
这其中的缘由,在他看来几乎是心照不宣的,他以为锦辰能懂。
可当对方这样直接地问起,让谢霖舟反而有些欲盖弥彰地含糊其辞:“……你知道的。”
“可我想听你亲口说出来,可以吗?”
谢霖舟对这样的语气完全没有抵抗力。
他轻轻阖上眼,将所有的勇气都凝聚在这一刻。
“因为想要见你,很想,最近尤其想。”
电话那头传来愉悦的轻笑,紧接着,他听见锦辰说,“很乖。”
“我也想见你。”
谢霖舟揉了揉早已红透的耳垂,整个身体都像是在温暖的云朵里漂浮着,虚虚浮浮,找不到着力点,只有心脏在胸腔里一下下,急促地跳动着。
好喜欢。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锦辰。”
“嗯?”
“我想到寄语了。”谢霖舟轻声说。
他抬起眼,望向窗外。
米兰的阴天是灰蒙蒙的,混合了显得沉郁的灰青色,天地广阔,却仿佛糊成一团,看不真切。
他的语气缱绻,“你是我在无尽雨夜里,唯一看见的光。”
电话那端安静了一瞬。
而后,锦辰的声音传来,语气真挚,“我很喜欢。”
谢霖舟笑了起来,眉眼弯起。
【检测到反派心动值+5,累计40!】
电话没有挂断。
听筒里是彼此清浅的呼吸声,谢霖舟重新拾起手边绘制了一半的草图,铅笔在卡纸上划过发出沙沙声。
他画着笔下的线条,分神听着电话那头的动静。
先是清晰的关车门声,闷闷的一声响,锦辰已经下车。
接着是脚步声,踩在地面上,然后是电梯到达时清脆的提示音,门开合。
短暂的寂静后,是家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生活的声响,通过电波,跨越千山万水,传到他耳中,仿佛将他也带入远在南城的,属于锦辰的私密空间。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锦辰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去洗个澡。”
谢霖舟瞥了眼时间。晚上七点,国内是凌晨一点了。
“快去吧,”他放下铅笔,声音放轻了些,“早点休息。”
锦辰走进浴室,单手解开衣服,“提前和你说晚安,男朋友。”
“晚安。”谢霖舟应道,指尖在卡纸边缘摩挲了一下。
通话结束,屏幕暗了下去。
谢霖舟就着半躺的姿势,将杯底剩下的一点浅紫色酒液慢慢饮尽。
酒精的微醺感比刚才更明显了些,并不难受,是放松的,轻飘飘的倦意。
他陷在柔软的沙发里,领口微微敞着,眼神有些迷蒙,满是潮湿的雾气。
紫罗兰的冷香在尾调里更明显,氤氲出朦胧虚幻。
谢霖舟恍惚觉得,那通跨越时区的电话像是短暂美好的梦境。
而此刻,梦境散去,现实降临。
心里并不觉得空落。
那杯雨夜灯塔,仿佛真的在他内心常年被阴雨笼罩的海域上,构筑起坚实的灯塔。
光芒不算炽烈,却足以让他知道,在遥远的彼岸,有人在为他点亮一盏灯。
谢霖舟轻轻合上眼,手臂垂落沙发,指尖和地面接触,心中安宁。
想要快点回国,回到南城,去见锦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