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任闲没有出现在会所。
他陪着谢邵出了趟短差,两天后才风尘仆仆地回来。
锦辰上的是晚班。
天色渐暗,还没到正式的晚场营业时间,大厅里光线昏蒙,只有几盏射灯亮着,显得有些冷清。
调酒台后,锦辰穿着会所的制服,简单的黑衬衫衬出宽肩窄腰,袖口随意地卷至小臂,拿着玻璃杯用软布擦拭,手指干净修长。
侧上方的射灯投下暗调的光线,在高挺的鼻梁和眉骨旁落下阴影,看起来对什么都漠不关心。
他个子高,站在台后也显眼,想看什么人常常只需垂眸,在这里工作的这段时间,明里暗里想来搭讪的人不少,男男女女都有,但谁也没能得到什么特别的对待。
除了老板任闲,其他员工甚至没有他的私人联系方式。
任闲径直走向调酒台,脸上带着些疲惫,但眉眼间的不悦更明显。
他在高脚凳上坐下,指尖敲了敲台面,“一杯水晶琥珀。”任闲开口,声音有些沉。
锦辰抬眸,淡淡扫了他一眼。
还没到正式营业的高峰期,场内没什么客人,他便依言动手调制。
雪克壶在他手中清脆地碰撞,冰块叮当作响。
“我要辞职。”锦辰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短信里的话,语气平静。
任闲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他过来本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但亲耳听到锦辰用这种毫无转圜余地的语气说出来,心头还是窜起一股无名火。
在和谢邵谈恋爱之前,他不是没对锦辰动过心思,这人长得扎眼,气质独特,偏偏冷淡得像块捂不热的冰。
要不是自己之前帮过他几次大忙,锦辰大概也不会答应他们的计划。
而当初选中锦辰,任闲潜意识里未尝不是因为笃定,像锦辰这样对情感需求极低的人,不会真的对谁动心。
“为什么非要辞职?”任闲压下火气,目光不自觉地跟着锦辰调酒的手移动,“你不会是真喜欢上谢霖舟了吧?”
他试探着,“别忘记你当初答应过我们什么。”
锦辰瞥了他一眼,手上动作没停,声音懒洋洋的,“他快要回国了。”
他将调好的利口酒缓缓倒入杯中,才抬眼正视任闲。
“我工作的会所老板是你,你以为他回国后,会查不到?”
任闲一怔,收回视线,下意识思索起来。
这确实是个问题,谢霖舟不傻,之前是隔着网络和距离才没起疑。
一旦回国,稍微深究,很难不露馅。
“那你想去哪儿?”任闲换了个角度问,语气缓和了些,“以你的条件,想挖你的酒吧和会所应该不少吧。”
锦辰:“霖岛酒吧。”
任闲:“?”
他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南城有点名气的酒吧名单,确认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在哪?怎么连我都没听说过。”
锦辰将调好的水晶琥珀推到他面前,酒液呈现出纯净的琥珀色。
“我要开的酒吧。”
任闲愣住,先是下意识地看了眼那杯酒。
浓郁的烟熏气息与甜腻的味美思奇妙融合,冲撞出独特的风情,是他喜欢的口味。
他握紧冰凉的杯壁,出口的话却带上了嘲讽,“霖岛?哪个霖?谢霖舟的霖吗?”
任闲嗤笑一声,“这就是你说的,没喜欢上他?”
锦辰拿起旁边的干净软布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你没有规定我具体怎么做任务,这件事不需要你插手。”
任闲被这话噎住,一时语塞。
他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却没能浇灭心头莫名的烦躁。
他直勾勾地盯着锦辰没表情的脸,扯了扯嘴角,意味不明地说了句:“真是新鲜。”
谢霖舟竟然有这么大的魅力。
“至少做完这周。”任闲最终还是退了一步。
锦辰的离职对他来说是个损失,无论是从调酒技术还是吸引客源的角度,他不愿意放人。
但眼下,东西还没到手,若先被谢霖舟察觉端倪,确实得不偿失。
锦辰:“可以。”
任闲垂眸,看着杯中晃动的琥珀色液体,语气有些复杂,“这款酒……我挺喜欢。怕是你走了,没有哪个调酒师能复刻出这个味道。”
锦辰已经开始清洗用过的工具,水流声哗哗作响。
他头也没抬,声音透过水声传来,“老板,快到营业时间了。”
又是这样。
只要聊完他认为必要的话题,锦辰就不会再多说一句废话。
任闲心里憋闷,却无计可施,端起那杯水晶琥珀转身上了楼。
锦辰关掉水龙头,用纸巾仔细擦干手上的水渍。
在晚间的第一批客人陆续进场之前,他拿出手机,固定在调酒台不显眼的位置,点开录像。
锦辰重新取出一组干净的器具,酒液在他手中交融,倒入预冷的马天尼杯中,酒液呈现出通透的浅紫色,像是傍晚天空最后一抹霞光。
锦辰给这杯酒拍了个特写,将视频发给了谢霖舟。
随即,那杯酒被他放在了操作台下方的储物格里,没给任何客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