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让手下的眼线盯着他,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咱们随时可以介入。”
贺远拍了拍本乡的手背,脸上露出了淡笑。
“所以,这对我们而言,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危险。”
“反而因为他的风格不同,或许还能带来不一样的收获呢。”
本乡听着贺远的分析,急促的呼吸慢慢平复下来。
看着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他心中的焦躁逐渐被敬畏取代。
“我明白了。”
本乡掐灭了烟头,站起身整理好军容。
“那我就暂时让他得意两天。关先生,我先去师团部那边了。”
“去吧,戏要做足。”
……
送走本乡后,贺远并没有急着回后院,而是缓步走下楼梯,来到了丰泽园的大堂。
此时正值饭点,大堂里人声鼎沸。
跑堂的伙计吆喝声此起彼伏,一派太平盛世的假象。
刚走到楼梯口,贺远便看到一个穿着灰色长衫,戴着一副圆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中年人,正站在柜台前。
正是地下党北平特委的负责人,张清。
“这位先生,您要是定席面,这小包间可就有点挤了。”
孙乾元正拿着账本,一脸市侩的唾沫横飞。
“我看您也是个体面人,不如看看二楼的雅座?要是您手里宽裕,那天字号……”
“不用了,就是家里老人过寿,简简单单摆两桌。”
张清推了推眼镜,语气温和却透着一股书卷气,手里捏着几张法币,看起来有些局促。
“哎哟,这就是您不懂了,这过寿讲究个排场……”
孙乾元还想再忽悠两句,却感觉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他一回头,看见是贺远,立马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脸。
“哟,先生!您忙完啦?”
“这位先生是……”贺远明知故问,目光落在张清身上。
“哦,这位张先生想给家里老人定两桌寿宴。”孙乾元赶紧介绍道。
“张老板是吧?”
贺远微笑着伸出手,那枚翡翠扳指在灯光下格外显眼。
“我是这家店的东家。既然是给老人过寿,那就是积德的善事。”
“我看张老板面善,这单生意,我亲自来谈,给您打个折。”
“这……”张清愣了一下,随即配合的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
“那可真是太感谢力会长了!”
“老孙,你去忙别的吧。”
贺远摆了摆手,也没管孙乾元那一脸“到手的肥羊飞了”的郁闷表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张老板,楼上请,咱们细聊。”
“哎,好,好。”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孙乾元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打折……这年头做生意哪有往外推钱的道理……”
正嘟囔着,他感觉后脑勺被人削了一巴掌。
“哎哟!”
孙乾元捂着脑袋回头,只见吴金来正黑着脸站在身后,手里还提着半只刚出炉的烤鸭。
“站……掌柜的,您打我干嘛?”
“你那是嘴吗?那是棉裤腰!”
吴金来瞪了他一眼,目光隐晦的扫过二楼那个刚刚关上的房门。
作为老牌特务,直觉告诉他,那个姓张的客人身上没有那种“铜臭味”,反而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沉稳。
这种时候,先生亲自接待,显然不是为了谈几桌酒席那么简单。
“少在那儿瞎打听!先生做事也是你能置喙的?”
吴金来把烤鸭塞进孙乾元怀里,低声训斥道。
“让你管账你就管账,不该问的别问,小心祸从口出!”
“我这不是替先生心疼钱嘛……”
孙乾元委屈巴巴的揉了揉脑袋,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贼眉鼠眼的把怀里的账本翻开,凑到吴金来跟前。
“不过掌柜的,您还真别说。”
“咱们跟着先生算是跟对了人!您看这账面!”
孙乾元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眼睛里直冒绿光。
“光是这一周,借着新民会给皇军筹粮的由头,咱们在里面吃拿卡要,这流水的利润简直是起飞了啊!”
“以前在中统,那就是要饭!”
“现在?咱们这叫财源滚滚!”
“瞧你那点出息!”
吴金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虽然嘴上骂着,但看着那数字,心里也是一阵突突。
这贺先生,还真是个敛财的天才。
难怪别管是自己,还是之前的那些人,都干不过他!
一边给鬼子下绊子,一边还能把鬼子的钱装进自己腰包。
这本事,一般人真学不来。
“行了,赶紧把账做平了,别露出什么破绽,这才是最要紧的。”
吴金来踹了孙乾元一脚,目光再次深深看了一眼二楼的方向,随后便转身进了后厨。
……
二楼,雅间内。
门刚一关上,外面的喧嚣便被隔绝了大半。
贺远脸上的那种商人笑容瞬间收敛,他快步走到窗边,稍微拉开一条缝隙,确认下面没有异常后,才转过身来。
“老张,路上没有什么情况吧?”
贺远给张清倒了一杯茶,语气温和。
张清却没有去碰那杯茶,而是神色凝重的看着贺远。
“看到了你在私信箱留的条子,我从昨晚就让人排查过了,没有敌人的暗哨。”
“你说你要用报纸上的暗号,把那个逃跑的特务引到收获书店去?”
“没错。”
贺远点了点头,坐在对面。
“那个耗子现在是惊弓之鸟,又受了伤。他应该不敢去大医院,也不敢轻易相信陌生人。”
“但他需要药,需要组织。”
“我在报纸上登的是军统的加急暗号,他看到了,一定会去。”
“可是……”张清皱了皱眉,有些不解。
“既然你知道他在哪,为什么不直接让你的人去抓?或者让军统的人去?”
“收获书店可是我们的秘密联络点,万一在那里动了枪,暴露了怎么办?”
“正因为是咱们的联络点,我才选在那里。”
贺远身子前倾,压低声音解释道:“老张,军统的这帮人,身上那股子匪气和官气太重。”
“那个耗子是个老手,只要闻到一点同类的味道,他就会缩回去。”
“而咱们的人,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