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为了祈容而心甘情愿卑微到尘埃里祈月，颜惜微强忍着悲痛，嘶喊地道：“我知你不愿相信，但世子……是真的死了！”
这个“死”字就像一把钢刀，狠狠捅进祈月胸口，摧枯拉朽般地捅破她好不容易才筑起来的保护墙，又把心脏搅得稀烂粉碎。
祈月紧紧揪着胸口，那里正传来一阵阵的剧痛，痛得她不停呕吐，先是早上吃下去的东西，然后是胆汁，再后面，连胆汁也吐光了，却还在不停干呕，身子因为极度的痛苦变得蜷曲在一起，犹如一只离开了水的虾米。
迎夏一边哭一边劝道：“小姐，你别这样，世子若是在天有灵……也不想看到您这样。”
“闭嘴！”祈月一巴掌扇在迎夏脸上，白嫩的脸庞顿时浮现五个鲜红的指印。
祈月歇斯底里地吼道：“二哥没死，不许你诅咒他……呕！”
话音未落，她又俯身干呕了起来；
不，这一次不是干呕，而是细密的血丝，将唾液染成诡异的粉红色，不断滴落在地上……
迎夏顾不得脸上的疼痛，与迎秋一道跪在地上哭求着祈月节哀，保重身子；
可惜，回应她们只有一声接一声的干呕，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江尧使劲摇一摇头，压下心中的悲伤，强行将干呕不止的祈月从地上拉起来，哑声道：“迎夏说的没错，你这样，只会让祈兄在天之灵不得安宁！”
“不许你诅咒二哥！”祈月双眸赤红，扬手便要掴下，所有诅咒二哥的人，都该打！
但这一次，她并没有如愿，手腕被江尧牢牢攥住，动弹不得，“长姑娘说得没错，事实就是事实，不会因你几句否认，几下耳光就改变，你清醒一些！”
“闭嘴！你闭嘴啊！”祈月像疯婆子一样地尖叫着，一只手紧紧捂着耳朵，神情疯狂之中又带着深深的畏惧。
从刚才起，她的灵魂就在不住颤栗！
看着神色癫狂的祈月，江尧心头莫名一软，长叹一声，劝道：“你冷静一些，我知道你心中的难过；可你就算折磨死了自己，祈兄也不能死而复生。”
“不，你根本不知道。”在又一声干呕后，祈月抹去唇角的血丝。
不知是否江尧的话刺激到了她，此时的祈月虽然目光依旧癫狂，却恢复了几分理智。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江尧，片刻，她绕过后者，来到颜惜微身前。
憎恨、厌恶、仇视、愤怒，无数的负面情绪充斥在祈月眸子里，一字一字质问道：“为什么死的那个人不是你？”
颜惜微默默无言，这一路上，她不止一次问过自己，为什么死的那个人不是她；
可惜，永远不会有人回答她……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伤痛，凝声道：“与其说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不如先入城，将这件事……”
“啪！”
一记响亮的掌掴声，打断了颜惜微的话，正是一脸怨毒的祈月。
观言登时大惊，连忙道：“小姐，您怎么能打长姑娘！”
祈月看也不看她，死死盯着捂脸的颜惜微，再一次质问她，“为什么死的那个人不是你？！”
颜惜微放下手，迎向祈月阴毒仇恨的目光，无奈地道：“若可以，我也希望死的那个人是我！”
“你撒谎！”祈月用力挥手，杏色的袖子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愤怒的弧度，“从你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像一株自私的吸血藤一样，拼命吸取着二哥的血，根本不顾他的死活；如今却说希望死的是你……哈哈哈……真是太可笑了！”
祈月大声笑着，却比哭还要难听，滚烫的眼泪从那殷红的眼眶中拼命打转，却怎么也不肯落下来。
颜惜微静静听着，待她笑够了，方才沉声道：“无论你信与不信，我说的都是实话。”
祈月没有理会她，来到马车前，望着摆放在车里的短刃与冰蚕索，心中一痛，一直打转的眼泪险些落下。
她强行将泪水逼了回去，问道：“二哥的……尸体呢？”
祈月费尽全身力气，才说出后面那三个字。
颜惜微沉默片刻，道：“事后，我们曾想绕道去崖下寻找，但悬高数百丈，又始终找不到下去的路，只能作罢。”
祈月豁然回身，怒视颜惜微，咬牙切齿地道：“所以，你就把二哥扔在了那里，任由他曝尸荒野，甚至被野兽撕咬，尸骨无存？颜惜微，你何其狠毒，何其残忍！”
“二哥真是瞎了眼，居然会喜欢你这样无情无义的狠毒女子，呵呵，早知道这样，我那会儿就应该不惜一切杀了你！”祈月恨得几乎咬碎了银牙，眼底怒火重重，杀意如决堤的潮水，奔涌上心头；
此刻，若有利刃在手，定会剖开她的胸膛，把那颗心挖出来看一看，究竟是红是黑！
正当恨意如燎原星火一般肆意扩张之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倏然握住她的手。
江尧神情冷凝如冰，“祈小姐，适可而止！”
祈月一怔，随即似感觉到了什么，低头看去，她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探入马车，握住了摆在里面的那柄短刃。
祈月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喷涌的恨意，冷冷道：“松手。”
片刻，江尧松开了手，但目光还是停留在祈月身上，唯恐她在怨恨之下，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好在祈月只是将短刃与冰蚕索紧紧抱在怀中，带着迎夏二人往不远处的马车行去，在经过颜惜微身边时，她停下脚步，脸庞微侧，目光阴冷如毒蛇：“这笔账，祈月记下；待日后，再向颜姐姐连本带利地讨要回来！”
扔下这句话，她举步离去，不再停留。
望着疾驰而去的马车，江尧长叹一声，对颜惜微道：“我也得立刻回去向父亲禀报这件事，祈兄身殒之事，一旦传出，朝堂……怕是要有大动了！”
“江公子留步。”颜惜微唤住意欲离去的江尧，又看了一眼旁边的阿瑶，静声道：“惜微有几句话想单独和江公子说，还请借一步说话。”
呃？
单独与我说？
江尧心里闪过重重疑惑，在短暂的犹豫后，他点头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