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帝扪心自问，他若是知道有这么一条路，是万万抵御不住诱惑的。
至于官府的追捕，呵呵，只要能够超脱人间，成为高来高去的仙人，区区世俗力量，不吝于蝼蚁，根本威胁不到他。
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无论赵真人还是历代掌门，都从未碰触过寻仙之道，仅仅只是因为禁忌？
还是……
周帝按下那令他慌乱的念头，深吸几口气，平复心头的颤栗，抬眸看向刚刚说出那一番惊人之语的祈容，语气凝重地道：“你想说，国师一直在骗朕？”
祈容斟酌了一下，缓缓道：“国师能够让陛下返老还童，可见是真有本领的人，但成仙……呵呵，至少凭陛下手里的小仙丹是做不到的。”
听到这话，周帝猛的沉下脸，成仙是他一直以来的夙愿，为此不惜大肆屠戮他自己治下的子民；可现在祈容却说，小仙丹并不能让他成仙，这让他如何能够接受。
一时之间，周帝只觉得胸口一阵烦躁，恨不得立刻把赵天师召进宫来逼问，好在理智很快回归，稳住了躁动的情绪，面无表情地道，“你有什么证据？”
祈容迎着他质疑的目光，道：“陛下最近可是偶有晕眩眼花，噩梦缠身的症状，且有渐渐加重之势？”
周帝一怔，眼神陡然锐利，“你在朕身边安插了细作？”
自从祈容背叛，赤焰军起兵谋反的消息传来，他就常感觉头晕目眩，但很快又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所以他没有多想，只当是劳累所致。
最近几日，这种情况渐渐加重，以前一天只是出现一次，甚至两三天一回，最近却是频频出现。
为此，他几次传召太医，得到的答案都是千篇一律的“陛下龙体安康，并无异常”，然后开一堆屁用都没有，偏又苦得要命的汤药。
他也曾召国师问过，后者只说是精神太紧张，让他放宽心即可，并给了他一盒线香，叮嘱他入睡前点上，有宁神安魂的功效。
那线香也不知是用什么药材制成，连点了数晚后，周帝头晕恶梦的情况好转了许多，可随着用的次数增多，效果渐渐减弱，他这几日又开始做起了恶梦。
他原本打算明天召国师再来问一问，不曾想竟被祈容一眼看穿。
祈容笑一笑，“陛下身边不是像黄公公这样用了多年，知根知底的老人，就是一手提拔起来的帝卫，针插不入，水泼不进；臣虽有这个心思，却无从下手。”
周帝面色稍霁，追问道：“那你是如何知道的？”
祈容嘴角微勾，笑容神秘诡异，“臣不仅知道，还清楚国师给了陛下一盒线香，初时功效极好，如今却不复奇效。”
哗啦！
周帝面色猛地一变，豁然起身，难以置信地盯着不远处的五官俊美的祈容。
那张脸，他看了好些年，几乎每日都能看见，再熟悉不过，可现在，眼依旧是那眼，鼻子依旧是那鼻子，他却觉得那么陌生，陌生到几乎认不出来。
呼……
周帝深呼一口气，按下弥漫在心底的惊恐，语气森然，“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等祈容说话，他突然目光一横，落在一旁的黄忠身上，“你告诉他的？”
知道这件事的人，屈指可数，其中一个就是黄忠，在祈容谋反之前，黄忠与他一向走得颇为亲近。
很多时候，他不说，并不代表不知道，若是连身边人的举动都不能了然于胸，又如何掌控庞大的帝国。
面对周帝的怀疑，黄忠大惊失色，连忙伏膝跪下，迭声喊冤，“冤枉，陛下的事情奴才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往外说。”
黄忠一边说着一边举起手，并指向天发誓，“奴才黄忠，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向任何人透露陛下之事，如有半句虚言，就让奴才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见周帝不语，他咬一咬牙，又补充道：“下辈子投胎，若为男子就让奴才世世为奴，若为女子则代代为娼。”
这个毒誓发的可谓极狠，为奴为婢者，整日卑躬屈膝，提心吊胆，更别提黄忠还是一个身体不全的太监。
这样的人，最希望下辈子能够有个完整的身体，所以他们净身之后，都会想方设法攒银子将命根子赎回来，等到百年归老之后，一起葬入棺木之中，以求来生有个完整的身体。
黄忠发完毒誓，低下头不敢去看周帝，心脏在胸膛里呯呯跳着，一下得过一下，随时会从喉咙里蹦出来。
在仿佛一个世纪的漫长等待中，殿中响起周帝低沉的声音，“起来吧。”
“谢陛下！”平平无奇的三个字，落在黄忠耳朵里，却犹如天籁一般，连忙磕头谢恩，扶着冰凉的地面颤颤巍巍的起身。
“说吧，你是怎么知道的？”周帝眼眸半眯，冷冷看着祈容。
他不会因为一个毒誓，几句喊冤，就相信黄忠；在最初的震惊与诧异过后，他便迅速恢复了理智。
无论国师献香，还是自己出现这些症状，都是在祈容谋逆投靠淮阳王之后，直至前几日，后者才回到京城，而且一直停留在城外，根本没机会接触到京城里面的人，更别说守卫森严的皇宫了。
至于瞒天过海，呵呵，遍布京城的帝卫，可不是吃素的。
所以，他虽不知祈容是怎么知道自己这些症状的，但应该与黄忠无关。
祈容似乎就等着他问这话，垂眸道：“不瞒陛下，臣在来京的路上，抽空去了一趟国师出身的龙虎山。”
周帝瞳孔陡然一缩，目光锐利如剑，“你去那里做什么？”
“自然是替陛下查一查成仙之事。”祈容轻轻一笑，“说起来，幸好陛下让国师调动了大半龙虎山的道士，否则臣还真没那么容易潜入藏书阁，看到那本保存在最高一层的禁书！”
周帝眼皮狠狠一跳……藏书阁最高一层……
他听国师说过，那里摆放着一本禁书，里面记载着各种禁法，炼制小仙丹的术法就是在那本禁书上找到的，想不到，祈容居然连这么隐秘的事情也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