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过香后，梅原一行又跟着人群继续往前走去。
“那边......”
他们眼下的位置正处于两座大殿之间，梅原示意几人看向前面，“这个大殿后面，好像还有一个可以烧香的地方，要过去吗？”
女孩子们互相望了望，意见相当统一。
“不用了吧？”
“嗯。那就不去了。”
梅原在人流分开的地方选择了回头，沿着台阶走下，回到自己进来的那座大殿。大多数人即便不烧香，也会往前多走几步看看，因此这边的人要少一些，他们很快就从拥挤的人群里走了出去。
“新年了呢。”
“嗯，新年了。”
“新年十分钟了。”
“居然才十分钟吗......”
苏叶回头望了一眼，依旧有人在往里挤，“感觉像是在里面待了半个世纪呢。”
众人笑。她又看向明理：
“明理姐，新年参拜的流程就这样结束了吗？”
明理微微一怔，又笑了起来，“这里不是东京的神社，我也只是入乡随俗哦？”
“......什么意思？”
梅原看了她一眼，“就是没有流程、随你喜欢的意思。”
“接下来你是要继续上香，还是在这里随便逛逛，又或者直接回家，都没有问题。”
“噢。那......”
苏叶和周围几人都看向梅原，“接下来要干什么？”
“......不是说了随便吗？”
“问你就是让你做决定呀。”
梅原抿了抿嘴，“下山？”
“不要！”
苏叶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她花了两个多小时才爬到这里，又冷又累，现在还没待上半个小时就要回去，就算她愿意，她的身体也吃不消。
“那就在寺里逛逛吧。”
陆英和北川姐妹都曾来过灵云寺多次，对这里至少比梅原和苏叶熟悉，之后便由她们带路。
一行人在夜色里穿墙走院，遇到佛堂、大殿，如果不是很拥挤就进去看看。一个多小时过去，他们在寺院逛得没什么遗漏，人也有些疲惫。加上此时夜已深沉，困意开始在女孩子们的脸上翻涌。
“喂......别看我，看着路。”
“喂！”
“小心一点！”
梅原左拉一个，又拉一个，好不容易才拖着几人来到了寺院入口附近的游客大厅，自己也是困得不行。
大厅里灯火通明，此时已经聚集了不少游客。头顶的广播正在循环播放着含糊不清的佛经，别的不说，催眠效果相当惊人。
陆英、苏叶和北川姐妹接二连三地往他身上倒来，梅原只好扶着她们先坐下。
大厅里没有桌椅，地上摆着一张张还算厚实的蒲团。门口有风灌进来，梅原又分别扶着几人往里走了一些。
他找了个周围没什么人的位置，将几张蒲团摆在一块儿，让几人坐在上面互相靠着。
“南无南无南无南无......”
听着佛音，梅原也坐了下来，立即有人靠到了他的肩上。
“......看样子你还不怎么困。”
明理闭着眼，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梅原看了她一会儿，又看了看身后的苏叶和陆英，都已经睡深了。
他收回目光，又撑大眼睛，让自己清醒一些。
“得有个人守夜啊......”
......
“原君......”
好冷......
“原君......”
好冷啊。
“原君！”
梅原猛然睁开双眼，继而愕然。
“小日向......”
四目相对，小日向低头看着他，脸上是喜悦和羞怯交加的红润，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原君......你终于醒了。”
梅原这才意识到自己正枕在她的腿上。
他连忙坐了起来，立即感觉浑身酸痛。
“我什么时候睡着的......”
梅原舒展了一下胳膊和肩膀，嘎吱嘎吱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冻得生脆的树枝被折断了一般......还挺爽的。
小日向挪了挪自己的腿，已经有些僵硬了。
“有一会儿了......”
大厅里佛音仍在回荡，苏叶和陆英几人相互依偎着、蜷缩在另一边，都还没有醒来。
梅原看了一眼时间，有些失望。
“还没到四点吗......”
这里可以休息，但绝对不是什么适合过夜的地方。他才睡了一个多小时就浑身酸痛，更何况还有些冷。
小日向点了点头，梅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是我把你吵醒的吗？”
“......嗯。”
她望了梅原一眼，“原君突然......突然就倒在我怀里了，我就醒了。”
“抱歉啊......”
“没关系的！”
小日向连忙摆了摆手，“我不讨厌这样......”
相反的，她希望这样的惊喜可以多来几次。
梅原坐直身体，左右环顾了一圈。游客大厅里睡倒的人比比皆是，都冻得瑟瑟发抖。
“对了......”
他忽然想起进来时看到的那几家店铺，“我出去一下。”
梅原刚起身，小日向也跟着站了起来，“原君要去哪里？我也去。”
“......也行。刚好，你还可以帮我拿点东西。”
“什么东西？”
“保暖物资。”
“嗯......？”
梅原笑了笑，“跟我来就知道了。”
他转身就走，小日向连忙跟了上来。犹豫再三后，她抓住了梅原的手。
“......”
梅原转头看她时，她只是低着头。
“我记得我们买关东煮那家小吃店的隔壁，有卖纪念品的......”
他手一挣，从小日向的手心里抽了出来。
“......”
接着，他将她的小手裹在自己手里。
梅原也没看她，“好像有个卖丝绸的店吧？”
小日向的声音有些颤抖，“嗯......”
“我记得里面也卖围巾来着......暂时凑合着用一下吧。”
两人很快来到那几家店前。此时已经凌晨三点多了，虽然仍有游客陆陆续续地上山进寺，但和零点时相比要少了许多，不过店门还是开着的。
梅原走进那家丝绸专卖店，果然另外有卖冬款的围巾。
店主在柜台后面摇摇晃晃地打着瞌睡，直到梅原拿着七八条围巾过来结账。
走出店外，梅原看了看那家小吃店，也还在营业。
“待会儿再过来吧......”
他对小日向笑了笑，“我们两个。”
“嗯！”
两人回到游客大厅，将刚买的几条围巾全部展开，一起披到仍在熟睡的几个女孩子身上。虽然这些单薄的围巾，论起保暖效果甚至比不上空调被，但比什么都不盖要好多了。
就是有点贵......
景区宰客屡禁不止，从不只是说说而已。
“原君刚才应该让我去买的......”
小日向看着他，“我可以砍价！”
“是吗？”
梅原笑了笑，“那下次就拜托小日向了。”
“嗯！”
两人又回到了那一排店铺前，周围只有零星几个游客，也不用排队。他们买了些关东煮，又在附近随意走了走。
梅原并不饿，只是想吃点热的暖暖身体。
“哈......”
他咬下一口年糕，吐出一大团白气，又望向四周。
夜色深沉，山上传来隐隐约约的喧闹声。而他身旁是一道落满积雪的长坡，坡上种着雪松，底下就是溪涧。
风雪已停，上山的道路也会清理干净。新年之晨，也就是明天早上，才是这座寺庙最热闹的时候。
“新年......其实是从人间起床的时候才开始算的。”
“诶？”
“没什么......”
梅原摇了摇头，喝了口关东煮的汤。
“真暖和啊。”
小日向微微点头，又往他身边靠近了一些。
“喵——”
“......”
梅原怔了怔，扭头看着她的脸，“还挺像的......不过小日向已经够可爱了。”
“嗯......诶？”
小日向也是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
“不是我啦！”
两人同时望向脚下，望着那只不知何时出现的灰猫。
它在小日向脚边蹭了蹭，仰头望着她，或者说望着她手里的肉丸，又叫了一声。
“喵——”
小日向蹲了下去，将肉丸丢到它面前。灰猫立即咬住肉丸，就在原地吃了起来。
梅原张了张嘴，却也没说什么。
虽然有些残忍，但如果不将流浪猫带回家的话，还不如不要投喂，让它饿死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对野外的其他小动物而言，比如鸟类，活着的流浪猫是比人类更可怕的灾难和杀手。
不过......
“新年嘛......”
“嗯？”
小日向抬头望着他，“原君刚才说了什么吗？”
梅原微微摇头，“没什么。”
她又低头看着那只灰猫，“外面这么冷，猫咪晚上要住在哪里呢......”
“只要它想，总能找到地方活下去。”
更何况灵云寺里庙宇众多，不愁它没有落脚之处。
小日向在灰猫头上摸了摸，“我想带它回去......”
梅原微微一怔，笑道：“如果它愿意跟着小日向回去的话......”
把流浪猫送到宠物店做个体检以及体内外驱虫，再将该打的疫苗打了，同样也能养成家猫......前提是它愿意跟着小日向离开这里。
不过，这只灰猫显然并不愿意。吃完小日向投喂的肉丸，它毫不留恋地转过身，直接往坡下一跃。
而意外就是这个时候发生的。
见灰猫离开，小日向下意识地朝它伸出了手，并往前挪了一步。可她忘了，自己正蹲在一个长长的斜坡的顶部。
关东煮洒了出来。
虚浮在坡上的积雪，也撑不住她的身体。
“小日向！”
“......”
夜色深沉，四下无人。
谁也没发现有两个学生从长坡上滚落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