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族，元界。
一座火山口山巅上，一道人影浮现而出，他长发雪白，红衫鲜艳，正是元灭天。
与他一起出现的，还有一道被他丢出来的人影，其从牢笼中挣脱出的那一刻，愤怒的血纹布满了他的面目，浑身爆发血红而腥味浓郁的滔天煞气，发狂的朝元灭天咆哮杀去。
除了是走火入魔的林燮还能是谁。
但就在这时山巅上一道道黑色锁链自地底下窜射而出，如同符咒般捆锁住林燮的双手手腕，双脚脚踝，以及他的脖颈。
锁链哐啷哐啷的晃动震响，但任凭林燮如何挣扎，他都触碰不到元灭天分毫，他锋锐的手爪距元灭天的脸庞仅有咫尺之遥，可就是够之不及。
元灭天悠哉从容，双手负立，嘴角高悬着一抹弧度，笑垂而幽深的双眸一动不动，静静俯看着就在面前的林燮，目光凝视在后者那发狂的面庞上，深邃的眼帘令人根本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你，真的疯了吗？”凝视了林燮良久，某一刻，元灭天平静的吐出一句话，嘴角的弧度则是愈发玩味，不知道那抹弧度是什么含义。
总的来说给人的感觉像是，他似乎还丝毫未相信林燮是真的疯了。
但发狂的林燮对他的话却是闻若未闻，狰狞的面庞分寸未变的冲他咆哮嘶吼，疯狂挣扎着束缚他四肢与脖颈的锁链，不停地抓射向元灭天。
元灭天嘴角弧度不改，保持着深邃的笑眸俯看凝视，不为所动。
也是这时两道身影自他身后浮现，正是自中州收编完雷狱后归来的苍鸾圣殿殿主元沧海和元太极二人。
“参见族长。”二人纷纷作揖，恭敬有礼。
元灭天倒不关心他二人将雷狱收编得如何，只注意力一直凝视在林燮的面庞上，背身问道：“你们，怎么看？”
“呵呵，族长，依小奴看，这小子肯定是疯了毋庸置疑。”元太极率先发表意见，别看他老得不行，与白面书生模样的元灭天一个天一个地，朽木与新笋之别，但实际上年纪却比后者还小，当年是元灭天的伴读书童。
元灭天不予置评，声音继续传去：“你呢？”
元沧海倒未立马作答，面露沉吟，思索用辞，随后仔细的分析道：“首先属下看来，至少唯一不可否认的事实是，此子的确中了圣火之毒。至于其是否疯了暂且撇开不论，光就这圣火之毒而言，这世上没有人能承受得住这天下第一之毒，属下斗胆，恐怕就算是包括族长在内的六族族长，若令此毒侵入心脉，必然也无法可解。中毒者必将焚灭心志，走火入魔，成为一具杀戮机器。”
“除却以上，属下主观印象里，曾经与他在西北大陆有过一次交手，记得那时他可是连错杀一名敌军都于心不忍，在八步焚屠的加持下向我施展武天玄的曦夜，明明那一脚只要踹出了属下便必死无疑，可他生怕伤及后方无数战场生灵，即便心怀杀父之仇，也将那一脚止了下来，属下才得以脱身。虽非夸赞，但由此可见，此子心怀妇人之仁。因此属下认为，这样的一个人，他若没疯，断不可能从中州一路杀向西北大陆，血洗上百万的生灵。”
“最重要的是，属下还亲眼所见，他徒手刺穿了武天玄的胸膛，亲手轰爆了后者的肉身和元神，他若非走火入魔丧心病狂，怎可能做得出如此悖逆人伦大逆不道之事。欺师灭祖，我等修道者，是想都不敢想啊。”
“故而综上，属下敢断定，此子必然已堕魔无疑。”
悉听元沧海所言，一旁的元太极不禁点头，赞不绝口的神色溢于言表，就连他都觉得元沧海说得非常有道理，如此精细的分析他是断说不出来的，对后者极其佩服。
听完元沧海一番分析，元灭天依然嘴角勾勒着弧度的垂视着林燮，他不为所动的神色看起来俨然像是认同前者所说。不过…他的确是认同前者所说没错，可他似乎却又并未相信，林燮是真的疯了。
这是两码事。
并且他嘴角的那抹弧度，反而是更加深陷了，令人猜不透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元灭天的双眸中闪过一段回忆。
若无这段回忆，他或许就如元沧海元太极一样，当场就相信，林燮是真的疯了。对此不会有任何怀疑。
但偏偏...就在不久前，他由武天玄的复活联想到林燮在气运之争中得到了帝凰翎羽，可是，林燮又是如何获得帝凰翎羽的呢？帝凰气运明明已经消散，他未曾听到过有年轻一辈在争斗中获得帝凰翎羽，虽然这不排除这小子运气好随意捡得一根帝凰翎羽的可能，但这概率实在是太小。
所以，为了排除心中的顾虑，他将元太均找来问话。从而从后者口中得知，凰天古境中最后发生的事情。那是他先前未曾在意的。
那就是，在所有年轻一辈离开凰天古境的前一刻，元太均拍中天仙，令其身中冰火虫龙毒，且林燮亦是被阿宰日打得身受重创，他俩与元盈盈三人一齐被封锁在凰天幻境。可奇怪的是，一个上一秒尚还身受重创动都动不了的人，一个身中冰火虫龙毒性命危在旦夕的人，没过多久，当他们再度从凰天幻境中闯出来时，两个皆如毫发无损。
这才不到一刻钟的事，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变化呢？虽然对他这个层次而言，这种事倒没什么不可办到的，但这些年轻一辈来说，那是绝无可能。
所以这令元灭天不由深思，他们三人被关在凰天幻境的这刻钟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得其解，故而在元灭天心中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帝凰身殒，他固然高兴，可自知道有了这么一段插曲后，他心中不免猜疑，帝凰会不会在临死前暗中捣鼓了什么？
而这林燮，就是其留下的一颗棋子？
毕竟最后的事情发生得太过蹊跷，他难免会有这样的多疑，对此不得不防，留一个心眼。
更何况，这会不会太巧了点？
自气运之争结束后不过才三四月时间，而这小子，竟是就疯了？
说这是巧合，他元灭天是断有点难以相信的。
并且，元古列扎的这儿子，他看得出，其心志不凡，心中暗藏大志，想刀一个人的眼神在他眼中是藏不住的。那日族中，其不惜开启八步焚屠与他相斗也要离开元族，在旁人看来是不知天高地厚，可在他看来，此子敢于向天挑战的心志远超凡人。
这样的一个人，怎可能因为一个小小的战君境瓶颈就引得圣火毒发，走火入魔？
这世上没人能同时降服两种圣火，似已成定理。世人或许会认为是因为林燮身上同时怀有三种圣火导致冲击瓶颈时圣火彼此间作祟增威而引发圣火之毒，毕竟除了这一个特例外，谁也没见过同时怀有多种圣火的先人。但他却正好相反，恰恰是因为林燮身上同时怀有三种圣火，才更加加深了他的疑心。
哼哼...世人没见过同时怀有多种圣火的先人，不代表他也没见过。
万年前的那人，同样身怀多种圣火。
这小子和那人，太像了。
他不可不防。
此刻元灭天看向疯狂挣扎锁链冲他咆哮不断的林燮，嘴角浮现一抹玩味。
“看起来，你似乎很恨我？”
林燮依旧咆哮。
元灭天缓缓弯下身来，闲情逸致的面庞低至林燮耳根旁，字语悄然而玩味的吐出：“说吧，你不惜亲手杀了武天玄，也要装疯卖傻的目的，是什么？”
他的这道声音阴诡得连后方的元沧海元太极二人都未尝听得。
林燮依旧咆哮，恨不得立马咬碎近在毫厘的这张人脸，但眼中那股如野兽般毫无人智的癫狂与杀意却没有出现任何变化。
旋即元灭天一脚抬起，嘭的一声，将林燮发狂的面庞踩了下去，一脚死死踩在脚下。
他的脚板在林燮脸上狠狠磨转，地面仿佛都要被磨穿三尺，后者纵然滔愤咆哮不断，也是被狠狠地踩磨着。
直至一路磨转至林燮的耳根，踩住后者的脑袋，侧面透出的林燮面庞看似滔愤得狂暴不行，实则却是被一脚踩得分毫动弹不得，废物得不行，想转都转不了。狰狞的面孔此刻倒是显得有几分可怜。
“说吧。”将林燮一脚踩在脚下，元灭天身姿悠悠。
林燮依旧咆哮。
紧接着下一刻，元灭天出手之厉，直接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断了林燮的双手双脚。
筋骨断裂的声音清脆响起。
这突如其来的狠辣出手令后方的元沧海和元太极都是猝不及防的一惊。
族长这是想做什么？为何对一个疯子出手？
“还不肯说么？”元灭天淡笑。
然而林燮就如丝毫感觉不到痛楚一般，即便被打断四肢，被踩在脚下的那张面庞依旧咆哮不断，只不过那股咆哮声更为凄厉了，滔愤欲绝。
他的四肢动不了了，面庞也动不了，全身的发狂只能引得涎水从他的口中喷出，看上去极为可憎，犹如丧家之犬。
元灭天感叹的摇摇头，面露无奈，而正当他不知该用何更为阴狠的酷刑时，他目光缓缓前移，望见了前方的火山口，旋即嘴角露出一抹春风得意的弧度。
而后他当即拽起林燮，猛地便将其扔入了火山口中。
那里面，正好是他之前沐浴过的，百毒之池。
天下百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