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黄和胡二又商议一番，把诸多细枝末节的内容也都尽量完善。
“大师兄，姜国地狭人寡，再加上爵位限制，城池规格先天不高，如今你贵为人皇，这城池是否也该翻修扩建一番了？”
听到这话，大黄心中一动。
确实是这个道理。
之前姜国弹丸之地，只能螺蛳壳里做道场，城池不算太大，就算后来黄家土木进入姜国，也只是修筑了稷下广场，翻修道路和民宅。
搞来搞去还是在原有的基础和格局上做文章，并没有打破格局。
自己现在贵为人皇，不但是万物生灵的皇，更是中原九州乃至域外、诸天万界的皇，姜国旧城有点跟不上时代了。
不说别的，光是每天来来往往的人流车流，都能把姜国挤爆。
“是啊，之前老师在的时候也说过这个事，可以在城池外面增建二环、三环、四环，甚至五环。可这样做终究是治标不治本，诸天万界不断扩张，我们覆盖的区域越来越广阔，纳入我们治下的生灵也越来越庞大，仅靠这种扩建远远不够。”
胡二拱手道：“正好可以在姜国修筑洞天秘境，以秘境分担城池的各项职能，比如城中的诸多工坊，可以第一批迁移到洞天秘境中。”
姜国有百行千业，工匠不但种类多、门类全，还数量庞大。
但这些工匠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大都出身南郭合门下，是大黄的同门师兄弟，或者晚辈。
让工坊搬迁不成问题，甚至连阻力都称不上。
大黄点了点头，“不错！姜国占地最多的就是各类工坊，如果将他们挪入洞天秘境，就能空出更多土地，修筑更多洞天秘境，如此往复，姜国一国之地，足以囊过中原九州。”
胡二与大黄肩并肩，看向宫外方向。
炊烟袅袅，人声鼎沸——一派人间乐土的景象。
“大师兄，如果将所有的东西都搬入洞天秘境，会不会就没了人气，变得死寂一片？”
大黄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工坊之后，肯定是各种衙门、店铺，也都搬入洞天秘境，最后是民居、住宅。
如此一来，姜国无论建筑还是人口都会迅速坍缩，转瞬间缩小千倍万倍。
然而，大黄摇了摇头，“无妨！诸天万界的游客会迅速补充进来，而且，使用洞天秘境未必就不好。”
大黄负手而立，仰首向天。
“这是一个变革的时代，权利构架、社会关系、思想观念，全都颠覆、重组，我们习以为常的街坊、城乡，也都在变革之中。”
“我们之所以感觉奇怪，是因为我们习惯了过往，但是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人们就会适应新时代，甚至喜欢上新时代。”
“也许……到那时候，我们会生出很多似曾相识的感觉。”
胡二不解，“什么感觉？大师兄你细说。”
大黄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见过牌位吗？”
“自然见过。”
“你见过宗祠里成百上千的牌位吗？”
“以前在青丘的时候也见过。”
“那……如果把每个牌位都当成一个洞天秘境呢？”
胡二浑身一颤。
刚才他和大黄商议洞天秘境细节时就说过，在秘境入口处矗立一块石碑，上面铭刻秘境的信息。
比如洞天秘境的归属、用途、是否对外开放等。
姜国招贤馆秘境。
稷下饭庄秘境。
白氏医馆秘境……
如此种种，人们就能根据石碑上的信息精准选择，避免迷路。
刚才讨论的时候胡二还笑着说，石碑的造型得设计得独特一点，要不然就成墓碑了。
现在……胡二突然生出一个想法。
上古时代是否已经“墓碑”林立？
先民们就是借助这些石碑辨别秘境，自由进出。
后来文明断层，人们依旧模仿先人立碑，却忘记了碑最早的功用。
牌位也是同样的道理。
“大师兄，你别说，你还真别说！鬼物没有实体，可以自由进入自己的牌位，每个牌位都相当于微型的洞天秘境。”
随即，胡二想到祠堂、宗庙这种灵位密密麻麻的场所。
几千个上万个牌位放在一起，简直就是迷你版的诸天万界。
鬼物进入牌位，就像是天赋本能。
但是仔细想来，鬼物为什么会这个能力，牌位又为什么能容纳鬼物？
坟墓为什么要立碑，既然不是给死人看的，难道是给活人看的？活人看了有什么用？
胡二感觉自己脑子乱了，各种奇奇怪怪的念头纷繁复杂。
大黄“嗯”了一声，继续说道：“所以，我在想，传说中的阴曹地府，是否也是一个洞天秘境，而且是超级巨大的洞天秘境。”
一句话把胡二干懵了。
仔细想想，还真有可能。
中原世界探索的脚步遍布无数世界，但绝大多数，或者说中原之外的所有世界都没有“阴曹地府”。
某些岁月悠久的世界或许有了轮回的雏形，生灵死后可以进入轮回，重新降生。
但轮回只是一个概念上的存在，并没有实体，更没有载体。
阴曹地府是中原世界特有的，放在诸天万界都是独一份。
之前大家都习以为常，并没有深究这其中的细节，但经过大黄提醒，胡二终于意识到其中的不对。
假如上古时代有一个鬼物为主的文明，它们开辟了“牌位”、“墓碑”之类的力量体系，更是集合全族之力创建阴曹地府。
哪怕后来这个文明失落了，甚至湮灭了。
但他们依旧留下了独属于自己的痕迹，后世的文明依旧保留了牌位、墓碑，保留了“事死如事生”的传统。
阴曹地府或许已经失去本名，但它依旧存在，依旧运转，依旧是鬼物途经和常驻的场所。
“嘶……大师兄，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大黄呵呵一笑，“是不是很有可能呢？”
胡二没说话，他明白，大黄绝不是无聊得跟自己讨论这些有的没的，既然说了阴曹地府的事，肯定是有所图。
“大师兄，你要探索阴曹地府吗？”
大黄“嗯”了一声，“我们的脚步都遍及诸天万界了，却连家门口的阴曹地府都没弄清楚，岂不可笑？”
胡二一想也是，家门口都没弄明白，就跑去研究诸天万界。
再说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以前大家都对阴间、地府习以为常，并没感觉有什么不妥。
现在，猛然觉得阴曹地府有点不对劲，很可能是某个上古文明留下的遗迹。
那么，遗迹里面是不是还有什么足以威胁到中原世界的事物？
就算没有，那会不会埋藏着什么宝藏，或者传承呢？
无论哪一种，自己都得过去看看。
“大师兄，我明白了，这件事……确实不容忽视。”
大黄又开始想念岳川了。
“这么多年，从没听老师提及阴间、地府，也许老师早已经知晓那边，并且早有安排。”
胡二仔细回想了一下，随即连连摇头。
“大师兄，我听胡七、胡八它们说过，当年师父初到姜国时曾经收服一群牛鬼蛇神，命令它们清理滞留在人间的鬼物，并且押赴泰山，送入阴曹地府。想来师父对阴曹地府的了解也止步于泰山，并未深入。”
大黄“哦”了一声，随即施展魂咒，拘来城隍庙下的诸多鬼物。
首先是碑王、烟王，然后是五鬼、牛头马面、龟蛇二将等。
“你们对阴曹地府有多少了解？悉数说来，不得遗漏。”
碑王等鬼物被魂咒拘来，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没想到是这。
众鬼物虚惊一场，随即开始回答问题。
它们都不觉得有什么，但大黄和胡二越听越心惊，甚至开始倒吸凉气。
“人皇，敢问……我们做错了什么吗？”
“我们改，我们一定改！”
大黄抬手示意鬼物们噤声，“你们对阴曹地府的了解也都止步于泰山？你们也都没进入过阴曹地府？但是你们都知道阴曹地府的传说？”
碑王眨巴着绿油油的眼睛，满脸疑惑。
其他鬼物也都差不多。
“对啊，我们鬼物滞留人间，不为天地所容，随时都有可能招来雷劫，所以我们必须有功德傍身，借功德之力推延雷劫。”
“听说泰山是阴曹地府出入口，那里有鬼兵鬼将把守，不得生灵、鬼物进出，不过只要给它们功德之力，就能大开方便之门。”
“后来咱们拜在城隍神座下，成了鬼差，有功德、气运傍身，就没必要惶惶不可终日了。”
“对对对，我们能有今天，都是城隍神的恩赐。”
胡二忍不住问道：“你们就没感觉有什么不妥吗？”
众鬼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总觉得其他同伴非常不妥。
尤其是五鬼，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大家来找茬。
大黄感叹道：“阴曹地府竟然如此了得，本体隐藏在天地之外也就罢了，甚至连人们的意识都被刻意屏蔽。”
人皇口含天宪，言出法随。
随着大黄的话语，众人就像破开某种隔膜，思维意识瞬间颤动起来。
血肉之躯的生灵就是“头痒痒的好像长脑子了”，鬼物没有头脑，但也都生出一种痒痒麻麻的感觉。
随即，它们也都意识到了不对。
阴曹地府是什么？
牌位是什么？
墓碑是什么？
轮回是什么？
脑子里瞬间多出很多东西，记忆深刻。
可是为什么以前都没注意到这些细节？
“该死，我们好像被骗了。”
“我们被骗的好惨啊。”
“狗东西，干它！”
胡二抬手示意大家安静，都听人皇发话。
大黄在宫殿中踱了几步。
他隐隐生出一个大不敬的念头——老师是否也被蒙蔽，根本没意识到阴曹地府的特殊，或者古怪？
以老师的性子，神州内外都梳理得平平整整，没道理还空着阴曹地府这块给自己。
再说了，老师有城隍神的身份，但管辖范围只局限于人间，并没有将阴曹地府纳入治下。
最多也就是跟泰山把守鬼门关的鬼物公文往来。
城隍神的力量体系还没有深入到阴曹地府。
“看样子，这件事要落在我肩上了。”大黄深吸一口气，“碑王何在！”
“末将在！”
那么大一个鬼物，就杵在眼前，身上还穿着明晃晃的甲胄，可大黄视而不见。
碑王也很配合的单膝下跪，等待号令。
没法，习惯了。
其他鬼物也纷纷挺胸抬头，全神贯注。
大黄说道：“点齐城隍下辖所有鬼兵鬼将，出征泰山！”
“得令！”
“烟王何在？”
“末……呃……属下在！”
“城隍下辖所有鬼差暂时归你节制，日游、夜游巡防不得懈怠，神州各郡县安宁就全交给你了。”
“得令！”
城隍体系除了岳川，就是碑王、烟王最大，分别管理男鬼、女鬼，同时又一个主外，一个主内。
大黄只用向它俩下达命令，剩下的它们自己就会处理。
因为地府的特殊性，这场战争注定是鬼物当主力，其他仙家都派不上用场，充其量也就是做后勤。
大黄信心满满。
整个人间都在自己掌控之中，倾尽人间资源，还能拿不下家门口的阴曹地府？
再说了，自己还可以从诸天万界调兵。
其他世界也都有鬼物。
想及此处，大黄立刻开始发布人皇令。
没多久，道道阴云在姜国城外落下，无数身影携带着森森鬼气来到殿前。
胡二看着这一切，心中暗暗思考。
他本以为自己得到洞天秘境后，对空间法术的理解已经空前提升，可是半个时辰不到，就被当头棒喝。
古人在洞天秘境上的造诣远超自己，甚至远超自己想象。
阴曹地府，不但年头长、规模大，而且就矗立在自己家门口。
关键是自己从未察觉。
不但自己，几乎所有生灵都对阴曹地府习以为常，下意识的会忽略。
胡二双眼眨动，瞳孔中满是好奇和求知的光芒。
“究竟是谁创造了阴曹地府？”
“他又是怎么做到让众生遗忘的？”
“这种存在又不存在的状态，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如果不是大师兄洞察蹊跷，我们到什么时候才能发觉？”
随即胡二开始思考，世上还有什么与阴曹地府同类的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