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没有再多言,开始向着那座远处的山峰进发。
刚刚恢复的身体,依旧有些虚弱。
尤其是埃斯基,他那由异种血肉强行拼接的身体,虽然在生命魔法的作用下暂时地稳定了下来,但每一次的行走,依旧会带来一阵阵不协调的刺痛感。
但他们依旧在坚持着,一步一步地,向着那个能够为他们带来答案的目标,艰难地前进。
当他们终于气喘吁吁地,爬上那座如同尖塔般的黑色岩石山峰的顶端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橘红色的余晖,将整片广阔的沙漠,都染上了一层温暖而又苍凉的金色。
阿卡迪扎站在山峰的最高点,极目远眺。
他的目光,越过连绵起伏的沙丘,穿过稀疏的枯草和仙人掌,最终,定格在了东方地平线的尽头。
在那里,一片熟悉的、由洁白的砂岩和高耸的金字塔构成的城市轮廓,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朦胧而又神圣。
虽然距离遥远,虽然轮廓模糊。
但阿卡迪扎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是赞迪里的城市。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赞迪里最北方的边境区域,一片为了防备来自旧世界的白人蛮族的侵扰而常年驻扎着重兵的军事缓冲区。
“看来,你的计算,是对的。”
阿卡迪扎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如释重负。
不超过一年。
这个时间,虽然依旧漫长,但至少,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他的王国,他的儿子,应该都还安然无恙。
“我早就说了,你得相信科学。”
埃斯基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他同样眺望着远方那座城市的轮廓,心中也同样松了一口气。
赞迪里。
只要能进入那里,他就能通过那里的港口,联系上涅芙瑞塔,或者干脆就抢一艘船,返回水都或者Side1。
他们,终于要回家了。
“天快黑了,我们得尽快进城。”
阿卡迪扎说道,
“沙漠的夜晚很冷,而且充满了危险。”
“听你的,国王陛下。”
埃斯基这次没有再抬杠,他现在只想尽快地找一个温暖舒适的床,好好地睡上一觉。
两人没有再耽搁,立刻开始从山峰上向下走去。
山路崎岖难行,尤其是对于埃斯基那双还不太协调的腿来说。
好几次,他都差点因为脚下打滑而从陡峭的山坡上滚下去,幸好都被身手敏捷的阿卡迪扎及时地拉住了。
当他们终于有惊无险地回到平坦的沙地之上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一轮残月挂在深蓝色的夜空之上,散发着清冷的光辉,将两人的影子,在沙地上拉得老长。
“我们得快点了。”
阿卡迪扎催促道。
他们加快了脚步,向着那座在夜色中亮起点点灯火的边境城镇,赶去。
那座城镇的规模不大,但城墙却修建得异常的高大和坚固,显然是为了抵御北方蛮族那悍不畏死的冲锋。
城墙之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座高耸的了望塔,上面燃烧着熊熊的火盆,将城墙周围的区域照得通亮。
一队队身披青铜铠甲的尼赫喀拉士兵,手持长矛,在城墙之上来回巡逻,警惕地注视着北方那片漆黑的荒原。
阿卡迪扎和埃斯基走到距离城门还有数百米远的地方,便停下了脚步。
他们躲在一片巨大的仙人掌丛的阴影后面,观察着城门的情况。
“我们怎么进去?”
埃斯基问道,
“就这么直接走过去?然后跟他们说,嘿,伙计们,我是你们失踪了快一年的国王,旁边这个长翅膀的白毛老鼠是我的新朋友,快开门让我们进去?”
“我怀疑,我们还没走到城门口,就会被那些警惕的弓箭手,当成是来自北方蛮子奸细,给射成刺猬。”
“用我的身份。”
阿卡迪扎的声音沉稳,他指了指自己身上那些还算完整的,虽然破烂但依旧能看出是尼赫喀拉王室风格的服饰。
“我会向他们展示我的喀穆里王家徽记。只要他们确认了我的身份,他们不敢不放我们进去。”
这听起来可行。
但就在他们准备行动的时候,一个谁也没有预料到的意外,发生了。
他们脚下的那片看似坚实的沙地,突然,毫无征兆地,向下猛地一沉!
“什么?!”
两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还没等他们做出任何反应,整个地面便如同被抽空了一般,轰然坍塌!
他们感觉自己的身体猛地失去了平衡,在一片失重感中,向着下方那个深不见底的、漆黑的洞穴,坠落下去!
最后传入他们耳中的,是无数声充满了兴奋和贪婪的,密集的吱吱声。
当埃斯基和阿卡迪扎从那阵剧烈的、足以将普通人的骨头都摔碎的坠落中,艰难地恢复意识时,他们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潮湿、阴暗的地下洞窟之中。
洞窟的四壁之上,布满了各种由不知名生物的骨骼和粗糙的木板搭建而成的、简陋的平台与栈道。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斯卡文鼠人特有的,混合了麝香、骚臭和次元石辐射的刺鼻气味。
而在他们的周围,数以百计的,身材瘦小但眼中却闪烁着凶残光芒的斯卡文鼠人,正将他们层层叠叠地包围了起来。
这些鼠人的装备极其的简陋。
他们大多只穿着由破烂的皮革和生锈的铁片胡乱缝制而成的皮甲,手中的武器,也大多是些生了锈的长矛和砍刀。
但他们的数量,却多得令人头皮发麻。
他们的眼中,充满了贪婪与渴望,如同看到两块美味的、会走路的肉块。
为首的,是一头体型比周围同类要高大一些的,独眼的斯卡文。
它的身上穿着一身相对完整的、但同样沾满了污垢的青铜胸甲,手中握着一柄巨大的、带着倒钩的弯刀。
它的那只独眼,在周围火把的照耀下,闪烁着冰冷而又残忍的光芒。
它看着地上那两个狼狈的入侵者,脸上露出了一个充满了得意的、狰狞的笑容。
“看我们抓到了什么?yes-yes!一只大个儿的人类玩意儿!还有一个长翅膀的白毛同类?”
独眼斯卡文用他那充满了浓重海盗口音的奎基希语说道,他的目光,在阿卡迪扎那健硕的身体和埃斯基那身洁白的皮毛上,来回地扫视着。
“人类玩意儿的肉,虽然不好吃,但他的骨头可以拿来磨牙!至于这个白毛的同类嘛”
他的独眼中,闪烁着更加贪婪的光芒,
“这身皮毛,可真是漂亮啊!剥下来,献给我们的首领,白兰地·钩爪大人!大人一定会非常高兴的!说不定,会赏赐给我们一整船的次元石,还有那些漂亮的、会唱歌的尖耳朵奴隶!yes-yes!”
周围的那些斯卡文海盗们,在听到他们老大的话后,也纷纷发出了兴奋的、充满了渴望的吱吱声,他们手中的武器握得更紧了,仿佛随时都会扑上来,将这两个倒霉的猎物撕成碎片。
埃斯基和阿卡迪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凝重。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在这赞迪里边境的地下,竟然还隐藏着一个如此规模的斯卡文海盗巢穴。
而且,听他们的口气,似乎还和他那个名义上的手下,坏血病氏族的白兰地·钩爪,有着某种联系。
“喂!你们这些没脑子的蠢货!”
埃斯基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他拍了拍身上那身洁白的皮毛,用一种充满了高傲和不屑的语气,对着那个独眼的斯卡文首领,同样用流利的奎基希语说道。
“睁开你们那双被眼屎糊住的鼠眼好好看看!连我你们都敢动?!”
独眼斯卡文被埃斯基这突如其来的、嚣张的态度给搞得愣了一下。
他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虽然看起来很狼狈,但身上却散发着一股与众不同的强大气息的白毛同类。
“你是个什么东西?报上名来!yes-yes!”
他挥了挥手中的弯刀,威胁道。
“我?”
埃斯基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充满了轻蔑的笑容,他挺起胸膛,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报出了那个他认为足以让在场所有鼠人都当场下跪的名字。
“我就是你们伟大的坏血病氏族的,新的,也是唯一的主人——埃斯基·伊沃!”
“你们的老大,白兰地·钩爪,现在不过是我脚下的一条狗!见到我,都得摇着尾巴!你们这些连名字都没有的杂碎,竟然还敢对我动手?!”
他原本以为,在报出自己的名号之后,这些鼠人会立刻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在听到埃斯基·伊沃这个名字之后,在场的斯卡文海盗们,先是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
然后,他们仿佛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不约而同地,爆发出了一阵肆无忌惮的、充满了嘲弄的疯狂大笑。
“哈哈哈哈哈!他说什么?他说他是埃斯基·伊沃?”
“那个被白兰地大人通缉了四年,悬赏高达一万次元石硬币的,该死的史库里氏族的叛徒?”
“就是那个签了合同,结果却偷了我们尖耳朵船跑路的无耻骗子?”
那个独眼的斯卡文首领,更是笑得前仰后合,连手中的弯刀都快要握不住了。
他一边笑,一边用他那只独眼,重新审视着埃斯基。
“白毛,有翅膀…”
他的笑声突然停止了,独眼中闪过一丝恍然大悟的光芒。
“没错!就是你!虽然通缉令上没说你长了翅膀,但这身标志性的白毛,绝对错不了!”
他猛地将手中的弯刀指向埃斯基,脸上露出了一个充满了贪婪与狂喜的狰狞笑容。
“我们发财了!”
他对着周围的同伴们,高声地咆哮道,
“我们抓到了埃斯基·伊沃!那个通缉了四年的大骗子!”
“抓住他!把他献给白兰地大人!那一万次元石硬币,就是我们的了!”
说完,他便第一个,挥舞着手中的弯刀,咆哮着,向着埃斯基和阿卡迪扎,猛地冲了过来!
而周围那数以千计的斯卡文海盗,也同样发出了兴奋的、充满了嗜血欲望的尖啸,如同黑色的潮水,从四面八方,向着他们两人,疯狂地涌来!
“什么?!”
埃斯基的鼠脑,在这一瞬间,彻底地宕机了。
通缉了四年?
十万次元石硬币?
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和阿卡迪扎在混沌魔域里,最多也就待了不到一年。
怎么一出来,时间就过去了四年?
难道,他之前的计算,全都错了?
不,不可能!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些坏血病氏族的海盗,他们没有收到来自总部的最新消息!
他们还停留在四年前,自己刚刚背叛了他们,偷走了窃魂者号的那个时间点!
埃斯基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他看着那些如同疯狗般扑上来的同类,又看了看身边那个同样一脸懵逼但已经重新握紧了战戟的尼赫喀拉国王,心中感到一阵深深的牙疼。
他妈的,这都是些什么破事?!
好不容易从混沌魔域那个地狱里逃出来,结果刚一落地,就又掉进了另一个充满了误会和麻烦的陷阱里。
不过,也好。
埃斯基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他正愁自己这副新身体没地方发泄一下那无处安放的力量呢。
这些不开眼的、情报严重滞后的蠢货,正好可以拿来,当成他回归现实世界的,第一批祭品。
“阿卡迪扎!”
他对着身边的盟友低吼一声,
“看来,你得先帮我清理一下门户了。”
“乐意至极。”
阿卡迪扎的声音冰冷,他体内的恐虐之力,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战斗,而再次开始兴奋地咆哮。
“记住,抓活的!”
埃斯基补充道,
“至少要留几个舌头,我得好好问问,这四年里,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完,他背后那对白色的肉翼猛地一振,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主动地,迎向了那片黑色和棕色交杂的鼠潮!
独眼海盗的弯刀,带着一股海风特有的咸腥与暴戾气息,当头劈下。
他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海盗,这一刀无论是力量还是角度,都算得上是势大力沉,足以将一头普通的暴风鼠都劈成两半。
但在埃斯基面前,却显得如此的可笑和无力。
埃斯基甚至连躲都懒得躲。
他只是伸出那只刚刚长出来的、粉嫩的左爪,以一种看似随意但却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后发先至,精准地抓住了独眼海盗持刀的手腕。
“咔嚓!”
清脆的骨骼碎裂声响起。
那只独眼海盗的手腕,在埃斯基那看似纤细但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爪子面前,如同脆弱的干树枝般,被轻易地捏成了碎片。
巨大的疼痛让独眼海盗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手中的弯刀也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但还没等他做出任何反应,埃斯基的另一只爪子,就已经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那庞大的身躯,如同拎起一只小鸡般,毫不费力地提到了半空中。
“现在,告诉我,”
埃斯基将那张之前显得可爱,现在在海盗眼中无比可怖额的鼠脸,凑到了独眼海盗的面前,但那双血红色的眼睛里,却散发着冰冷的杀意,
“你们的老大,白兰地·钩爪大人,现在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