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面相觑,目光在南北北与那块流转着七彩华光的神石之间来回游移。
几名年轻的士兵攥紧了手中的兵器,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年长的匠人们则低声交头接耳,皱纹里夹着忧虑。
\"陈师傅…\"
南北北忽然开口,声音冷冽如刀锋刮过寒铁。
老铁匠浑身一震,抬头迎上南北北的目光。
那双眼睛黑沉沉的,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古井,没有半分动摇。
\"你确定这东西能行?\"
问得极轻,却字字如钉,凿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陈师傅喉结滚动,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神石光滑的表面。
片刻后,他猛地挺直佝偻的背脊,浑浊的眼底迸出一簇火光:
\"回殿下,老汉拿性命担保!只要有叠浪锤法,有——\"
\"这就够了…\"
南北北说着,风声骤歇。
微不可察地扬了扬,转身的刹那,猩红披风在暮色中甩出一道血弧:
\"所有人听令!\"
铁靴撞地的轰鸣震得残雪簌簌坠落。
\"一队负责装箱,玄铁矿用浸湿的藤筐减震,神石裹三层硝制羊皮,缝隙填满木棉。\"
语速极快,每个字都像淬火的钢珠砸在铁砧上。
\"二队清点粮草,只带十日份的干粮和箭矢,多余铠甲全部丢弃…\"
\"郑文!\"
身披玄甲的副将闪至跟前,面甲下传出沉闷应答:
\"在!\"
\"你带轻骑二百,即刻出发。\"
解下自己的腰牌扔过去,金属在半空划出一道青光。
\"离江沿岸所有码头、渡口,凡能载货的船只,一律征用!\"
\"是!\"
\"沿途的苍蝇……\"
南北北忽然压低声音。
\"属下明白!\"
副将面甲下的眼睛眯起,“会让前路坦荡!”
\"去吧…\"
残阳如血时,二百匹战马嘶鸣着冲出山谷,马鞍两侧各悬三把短弩。
箭囊里清一色淬毒的倒钩箭,这是凤羽营着名的“哑巴箭”,中箭者连惨叫都来不及就会僵成尸体。
许久之后,南北北俯身捡起一块沾血的玄铁矿,长剑出鞘,剑尖斜指东方泛起鱼肚白的天际:
\"所有人听令!出发!\"
\"是!\"
……
路上,正如郑文所说,没有任何阻碍。
当南北北带领的车队抵达时,江面上早已泊着七艘大船。
\"上船!\"
所有人同时开动。
离江之水,浩浩荡荡,横无际涯。
站在船头的南北北望着眼前这条分割南北的天堑,即使已不是第一次见,心中仍不免震撼。
寒冬腊月,北祁早已冰封千里,南昭也霜结三尺。
唯独这离江之水,奔腾如雷,从未冻结。
传说江底有上古火龙蛰伏,吐息成温,故而江水不冰。
黎明时分,晨雾如纱,笼罩在滔滔江水之上。
满载着七彩莹华石和百姓的大船紧紧跟着,船桨划破水面,留下一道长长的波纹。
\"殿下,风向正好,顺流而下的话,三日便能到达。\"
郑文走上前来,手中捧着一张泛黄的羊皮地图。
南北北接过地图,指尖轻轻抚过上面用朱砂圈出的那个小点,一座孤悬江心的荒岛。
周晚在信中称它为\"无妄岛\",岛上正是打造神兵的最佳场所。
只要到了那里,所有的或许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让大伙儿抓紧休息。\"
南北北收起地图,\"接下来有的忙了。\"
大船顺流而下,两岸景色飞速后退。
第一天,他们经过了被战火摧毁的渔村,焦黑的屋舍残骸无声地诉说着惨剧。
第二天,远处出现了西荒军队的巡逻船,凤羽营全员戒备,好在浓雾掩护下未被发现。
第三天拂晓,了望手突然高声呼喊:
\"前方有岛!\"
南北北一个箭步冲上甲板,只见晨雾缭绕中,一座孤岛的轮廓若隐若现。
与寻常岛屿不同,这座岛周围的水域异常平静,连离江常见的湍流到了这里都变得温顺起来。
更诡异的是,就在大船靠近时,几条正在附近游弋的妖兽突然像是受到惊吓般,甩尾潜入深水,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
郑文瞪大了眼睛,\"它们在害怕什么?\"
南北北眯起眼睛。
无妄岛上面向众人的一方寸草不生,嶙峋的黑色怪石如同利剑般刺向天空。
岛心处隐约可见一座小山,残垣断壁间似乎有微弱的光芒闪烁。
\"停船,抛锚。\"
南北北果断下令,\"所有人原地待命。\"
纵身一跃,轻点江面,踏水而行。
马儿在船上不安地刨着蹄子,随后双翼升起,紧紧追着南北北而去。
前方的南北北看着荒岛,只觉得越是靠近岛屿,压迫感就越发强烈。
轻飘飘落地,踩在了沙滩上。
江水在这里变得异常冰冷,脚底传来的寒意直窜脊背。
寒风呼啸,眼前的山壁如刀削般陡峭。
南北北躬身行礼,声音在空旷的海岸线上回荡:
\"晚辈南北北,求见剑神阁下…\"
没有回应。
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声响,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妖兽低吼。
正当南北北以为无人时,山壁突然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岩石缓缓分开,露出了一道巨大的石门。
门缝中透出炽烈的火光,热浪扑面而来,仿佛瞬间驱散了离江的寒意。
南北北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立马穿过沙滩,来到了门口。
踏入石门的瞬间,呼吸微微一滞。
整座山体内部竟被完全掏空,形成一个巨大的天然锻造场!
穹顶高逾十丈,岩壁上嵌满了发光的晶石,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
正中央,一座足有十丈宽的熔炉熊熊燃烧,炉火呈现出罕见的青白色,显然温度极高。
更令人震撼的是,四周岩壁上开凿出层层叠叠的洞窟。
每一个洞窟中都摆放着兵器架,上面陈列着数以千计的刀、剑、枪、戟……
但绝大多数都是半成品。
有的剑身已经淬火完成,却还未开刃。
有的刀胚刚刚锻打出雏形,静静躺在铁砧上。
还有的长枪枪尖寒芒闪烁,枪杆却尚未装配。
南北北走近一处兵器架,随手拿起一柄未完成的长剑。
剑身通体乌黑,入手却轻盈无比,轻轻一挥,竟在空气中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
\"这…\"
南北北瞳孔微缩,\"仅是半成品,就已经比南昭精锐的制式兵器强上数倍!\"
目光转向他处,可锻造室内空无一人,但处处都留有曾经有人活动的痕迹。
熔炉旁的石桌上,摆放着一套茶具,茶杯中的茶水早已干涸,却诡异地没有落灰。
墙角堆放的铁矿石码放得整整齐齐,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
最引人注目的是正对熔炉的石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和锻造图谱。
有些已经模糊不清,显然历经了漫长岁月。
南北北走近石壁,指尖轻轻抚过那些刻痕。
\"这…\"
下一刻,瞧见锻造室最深处,一座高台上摆放着一个被黑布覆盖的物体。
南北北上前掀开黑布,呼吸瞬间停滞。
那是一柄通体赤红的长剑,剑身晶莹如玉,内部似有岩浆流动。
剑柄处镶嵌着七颗颜色各异的宝石,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小丫头,不请自入可不礼貌啊…\"
忽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南北北抬眼朝着声音源头望去,只见一个老者出现在了一处石门前。
衣服破烂不堪,上面满是补丁和污垢,头发乱糟糟的,像一堆杂草随意长在头上。
皮肤暗沉,但黑中透红,眼神锐利无比,看上去很精神。
双手满是老茧,指缝里面黑漆漆的,不知摆弄什么沾上去的。
身上有元力波动痕迹,境界还可以,通明巅峰。
此时正盯着南北北腰间的一只火红色的羽毛。
南北北发现老人看向羽毛的眼神与庄院长看书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贪婪,但不含半分欲望。
赤子之心,纯粹至极。
下一刻,知道这人一定正是自己要寻找的剑神欧阳冶。
\"前辈可是……欧阳冶?\"
见得剑神,南北北的声音颤抖了几分。
老头翻了个白眼:\"叫那么生分干啥?叫我老伯伯就行!\"
这人,正是隐居荒岛的欧阳冶。
欧阳冶说着话,突然窜到南北北跟前,鼻子抽动着凑近那支羽毛。
抬头时,鼻尖差点撞上南北北的下巴。
此刻南北北才看清,这老头门牙缺了一颗,说话漏风:
\"小丫头,你这羽毛——\"
\"前辈…\"
南北北后退半步,哭笑不得地打断他,\"周晚周王爷让我来的。\"
\"周晚?那个偷我酒喝的小王八蛋?\"
欧阳冶跳脚大骂,乱发炸得更开了。
\"上次顺走我半坛'焚心烧',说好拿北祁皇宫的'千年冰魄'来换…\"
说着突然卡壳,狐疑地打量着南北北:\"等等,他让你来干嘛?\"
南北北默默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七彩莹华石。
下一刻——
\"轰隆!\"
欧阳冶一个趔趄栽倒在地,又弹簧般蹦起来,脏手在衣襟上疯狂擦拭:
\"暴殄天物啊!哪有用破布包莹华石的!\"
欧阳冶急得直跺脚,\"这玩意得用玄冰玉匣…\"
说着突然扭头冲向熔炉,破烂衣袍在风中呼啦作响,活像只炸毛的老公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