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史才并没有纠结细节,视线从摩托车上移开,也联系上了黑日教派的那位主治医生:“艾主任,我们已经到院门口了……嗯,嗯,了解。”
他挂断电话,又向康兴权汇报:“高能中心盯得越发严格了,好像是唐立又将郭议员在梦境中的谵妄之词向大区中心汇报,黑日教派也觉得很头痛。”
康兴权笑起来:“唐立倒像是彻底倒向老邹了,只是这人这姿态,咱们的邹总监真就消受得起?”
此时车子停在病房楼的门厅处,康兴权摆摆手:“走吧,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这一点唐立也算是榜样……对面人都在吧?”
“在的,已经确认了。”
当下,身披外骨骼的卫队停在楼下,康兴权只带着一帮老弟兄,还有保镖等,也有十来号人,浩浩荡荡走进医院,自有接待人员将他们引入专用电梯。身为“敌方”执政,讲究这排场,其实挺不容易的。可康兴权要这些文人搞行政,不就是这个效果?
很快来到七层病房区域,电梯门打开,本该清净的区域,却有点儿乱,有嘈杂声音传导过来。
艾主任一身白服,在电梯外面迎接。他在黑日教派也算是中高层了,对上康兴权也很从容,而且还在吐槽:“那个郭议员的老婆孩子过来之后,就没有消停过。嚷嚷着将他接回东七二五区……”
康兴权倒是很理解:“这样万一有什么事,他们也能及时反应,不至于在上千公里开外,顾不得人也顾不得家。”
艾主任冷笑,本是面团团的颇为和善的面孔,就有几分讥诮。
他管郭议员死活,只看自家行事是否方便。
不过在康兴权面前,有些客套话还是要说一说的:“康执政到了,他们也就有了主心骨……这边请。”
通向病房区域的是一处日光长廊,左右和上方都是强化玻璃密封,采光极好。在长廊中走到后段,杜史才在康兴权耳畔轻声道:
“唐立到了,刚进医院大门。”
康兴权嗯了声,还未回应,前方病房区域明显起了骚动,依稀听到有人在叫,还有沉闷的击打声。
“这是打起来了?不至于吧?”艾主任正说着,又接到里面的电话,有些意外,扭头看向康兴权,“郭议员醒了。”
康兴权愣了愣,随即笑起来:“这是好事啊。”
“问题是,整个人都疯魔了,一帮人都压不住。”艾主任皱起眉头,脚下加速,“我先去看看。”
康兴权才不想到一地鸡毛的现场去当什么“主心骨”,自然放缓脚步,扭头和杜史才说话:“老郭这精神状态堪忧,高能中心恐怕更不会放人。不过唐立那边正合老邹心意,看看能不能从他那边切入……”
话未说完,日光长廊尽头,“咣”的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重物击中了隔离门。比这撞击声更清晰的,则是某人沙哑的嗓音:
“悖逆黑日法理,异端唯死而已!”
黑日?可这声音不像艾主任的……
康兴权一怔,脚下停顿,却又本能眯了下眼睛。因为这一刻,日光长廊内部亮度大增,这已不是照明灯光所能影响的程度,倒像是外界的太阳光度猛然又提升了一大截。
太阳非常周期的问题?
又是“咣”的一声巨响,隔离门被彻底撞开了,半边直接倒下去,暴露出对面病房区域的狼藉现场。不过最惹眼的,还是一个“火人”,惨叫着摔在倒伏的半边隔离门上,疯狂挣扎。
“火人”穿着医生的白服,身形微胖,面团团的和善面孔在火焰和抽搐的肌肉中彻底扭曲。
“艾主任!”杜史才低呼出声。
康兴权脚下生根,没有动弹,身后保镖则是冲上来,挡在前面。
他微偏过头,绕过保镖肩背障碍,眼睛盯住半扇隔离门上挣扎的“火人”,看热焰从其胸口大洞中喷涌出来,里面好像存放了易燃的油品,焰光直冲上日光长廊的顶棚。
与此同时,艾主任五官七窍同样有火光迸射,感觉就是从体内喷发出来。
也就是观察一轮的功夫,艾主任已经没了动静,仰躺着彻底被火焰吞没。
病房那边这才响起了人们崩溃的尖叫声,还有人影猛地发力,转身就跑。
可没两步,这些逃跑的人影又是被喷涌的火焰吞没。
有人冲到了日光长廊这里来,却是带来了身躯半熟的焦香。
这次康兴权看得更清楚,焰光确实是从他们体内喷发出来的。哪怕他们跑的是不同方向,却几乎同步被火焰包裹,栽倒于地。共是三位,一个医生,一个护工,一个保安,都是医院内部人员……
大概率也都是黑日教派的。
所以,这就是“悖逆黑日法理”的“异端”?
心思未定,对面病房区域,熊熊焰光照耀下,郭元应那个大光头走出来,一身病号服,赤着脚,暴露在外的皮肤呈现极妖异的暗红色,感觉也快熟了。然而他神色颇是平静,眼睛半眯,指向日光长廊这边,目光散而不聚,似梦似醒。
康兴权在保镖遮挡下,与郭议员那诡异目光对了记,随即就听到后者沙哑出声:
“处世若大梦,胡为劳其生?”
“哈?”
康兴权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却可以确定,刚刚高呼“异端唯死而已”的,就是这郭元应无疑。
他皱紧眉头,又扭头对杜史才使个眼色,要后者尝试搭上话。
杜史才刚点头,忽就僵在那里。
康兴权顺着视线往那边看,便见那边郭元应的大光头前端,眉头不知什么时候竟是穿了个血洞,还有焰光在其中灼灼燃烧。
或许是人类感同身受的本能,康兴权便觉得自家额头也是滚烫,还有疼痛。
他下意识伸手去碰,却发现周围很多人,都和他一样的动作。
也是此刻,郭元应咧嘴而笑:“偷取黑日威能,窃贼永受凝视!”
“走!”
康兴权不知道这是怎么个情况,但“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还是懂的,当即决断,掉头就走。可才一转身,从脊柱到腰肋,还有腿脚手臂,竟是酸胀难忍,随即就是撕裂般的剧痛,让他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没站稳。
身边杜史才下意识扶他一把,结果自己痛得缩手缩脚,跪倒在地。
郭元应的沙哑声音再一次响起:
“亵渎黑日祭器,外道必遭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