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淳圣自然第一时间看向了不远处的雅苑小筑。
暮凉年的花瓣掠过墙头,虽然很蔫儿,却在阳光下闪烁着妖冶的光辉。
张首辅也看了过去。
他是第一次看到暮凉年。
张祁年、暮夏姑娘他们更是第一次见。
暮凉年的独有奇异的香气随风飘至他们鼻尖。
张祁年惊讶道:“这是什么花,又蔫儿又艳丽的,还这么香?”
王淳圣没有回答,而是轻皱眉头说道:“出事了。”
张首辅跟着皱眉。
而有鳞神已率先掠了过去。
雅苑小筑里。
破空声凛冽。
郁惜朝没有丝毫保留的使出浑身解数,斩出了最强的一剑。
但孟执谕抓着井三三直接将其面向了那一剑。
郁惜朝再想收势就来不及了。
甚至这时收势,他自己也会重伤。
便只能偏移方位,一剑的力量擦着孟执谕的耳畔呼啸而过。
因为孟执谕是有及时微微侧头的。
但有鳞神转瞬间杀到,直接一拳就把孟执谕砸飞了出去,顺手拽住了井三三,将其甩向了郁惜朝,后者赶忙伸手接住井三三,两人同时又往后退了几步。
有鳞神随即再欺身杀了上去。
孟执谕站起身,最快反应的也迎出一拳。
两个拳头撞在一块。
轰的一声。
孟执谕再次倒飞出去。
但她只是双脚犁地划出很长一段距离,并未栽倒。
郁惜朝认出了有鳞神,他没有多言语,搀扶着井三三,朝着有鳞神微微颔首,就转身遁走,路上碰见了赶来的苏长络,简单描述情况后,一块回了望来湖。
张首辅、王淳圣他们随即来到了雅苑小筑里。
看到躺了一地的王家修士,王淳圣的脸色顿时不太好看。
他看向了对面的孟执谕,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孟执谕瞥了眼有鳞神,倒是没有隐瞒的实话实说。
因为诸葛天师以符传信,所以她才堵截李浮生。
所以王家修士才会死在李浮生的剑下。
现在是她被刺杀,别的一无所知。
只从言语里听,孟执谕没有半点问题。
王淳圣自然也不能把王家修士的死归咎在孟执谕的身上。
但有摆在眼前的事实,不需要孟执谕自己说,王淳圣就朝着有鳞神说道:“您刚才为何出手帮那两个来刺杀孟执谕的人?莫非认得?”
张首辅忽然说道:“许是尊神见此情况,以为是孟执谕在欺凌弱小,故才出手,是误会一场,毕竟是神,怜悯众生。”
他没有看出郁惜朝以及井三三的身份,但有鳞神出手果决,他猜也能猜到一些问题,这时候自然要遮掩过去,给出了看起来相对合理的解释。
而听见这话的有鳞神看了张首辅一眼,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更因身为神只,祂没有道歉的意思,倒也正常。
无论这个解释是否说得过去,王淳圣与孟执谕也都没再说什么。
他们赶往玉京。
有鳞神自是与他们分道扬镳。
孟执谕维持着见礼的姿态。
有鳞神仅是又瞧了她一眼,便挥手破空而去。
祂没有回隋境,而是去了抚仙境的摇山望来湖。
孟执谕并未捕捉有鳞神的去向,但从有鳞神出手的时候,她就猜到,事实绝非张首辅说的那样,她因此隐约猜到了郁惜朝、井三三来自哪方势力。
毕竟有鳞神是跟谁在一块的,相比夜游神,世人虽然知道的不多,但该知道的亦很清楚,反而她现在更在意的是隋国的张首辅怎么来了西覃这件事。
雅苑小筑只剩她一人,若此刻回去玉京,就会面临擅离职守的问题。
她现在更该老实本分一些。
......
西覃玉京。
吕涧栾得到了王淳圣的传信,已在等候张首辅的到来。
他对张首辅自然是很看重的。
但他没有抱着必须把张首辅给留在朝堂的想法,或者说,此时此刻没有。
因为那样显得太急切了。
这件事可以提,却不能立即就要办成。
何况他也了解,张首辅在隋想告老还乡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就算这次的情况不同,张首辅想告老的心是肯定有的。
吕涧栾估摸着张首辅是不愿再牵扯朝堂上的事,无论在隋还是在覃。
所以吕涧栾更不能急着把张首辅给留下,只要张首辅在西覃就好。
他准备了很高的规格来接待张首辅。
甚至考虑到张首辅或许不愿意一下就见很多人,所以规格虽然很高,但也没有把文武百官或皇子们都召集,他身为覃帝的态度才是最关键的。
或者说,他这个覃帝才是最高的规格。
虽然吕涧栾没有直接出了玉京,在城门口亲自迎接。
但也是怕闹出太大的动静,他确实有这个想法。
所以在城门迎接的是国师柳谪仙以及锋林书院熊院长。
国师先安排了张祁年、暮夏姑娘的落脚处,更派了人保护着。
就算隋境没有能量在玉京里做什么,但这是个态度问题。
张首辅与柳谪仙、王淳圣他们一道入了宫。
西覃的大皇子吕奉辕、端王殿下吕奉儒的消息滞后了些,是在张首辅到了玉京后,他们才知道,吕奉儒倒是没有什么动作,毕竟父皇也没请他们。
但吕奉辕召集了门下的臣子,商谈起了张首辅入覃一事。
就从吕涧栾的态度,也能看出张首辅的重要性。
吕奉辕自然想笼络张首辅。
门下的臣子们各有说法。
毕竟张首辅才来,具体怎么回事,他们还不明确。
若表现的过于急切明显,绝非好事。
又有人觉得应该抢占先机,至少先找机会接触一番。
但无论怎么说,拉拢张首辅这件事,他们是支持的,问题是看怎么做更好。
他们集思广益。
而被禁足的三皇子吕奉闲也随后得知了消息。
虽然他算是走了一步臭棋,不仅曝露了野心,势力也打了折扣。
但最终只是被禁足这件事,让吕奉闲的心里还是萌生着希望的。
甚至吕奉闲能大概猜出自己父皇的用意。
其实不用吕奉辕做什么,大家都能理解他的心情。
身为嫡长子,更是皇后唯一的儿子,现在连个储君位置都没得到,他可是已经六十多岁了,吕奉闲也三十好几了。
他们兄弟间年龄相差这么大,那确实是因为吕涧栾一开始的心思不在这儿,这个倒是无需多言,但吕奉辕只是武夫,资质还有限,那寿元就有限。
再拖下去他就先没了,换谁谁不急?
要是说已经定下了储君位置倒还简单,要么争夺,要么放弃。
现在是谁都没得到,位置是空缺的。
那么正常来说,这个位置就该是吕奉辕的。
也就是说,属于他的东西他只能看着,跟不属于他的情况还不一样。
吕奉闲是不信自己的父皇不知道吕奉辕的想法。
而吕奉儒到底有没有这个心思,压根不重要。
吕奉儒的儿子吕青雉才是关键。
但至少在表面上看,吕奉儒确实没有针对过吕奉辕。
若是吕涧栾有别的什么心思,那就需要有人制衡吕奉辕,吕奉儒的能力不够的话,他吕奉闲就是不二之选。
哪怕吕涧栾是真的最终想越过他们直接传位给下一辈的吕青雉,至少他目前对吕涧栾来说还有用,那他就有机会翻盘。
因为吕涧栾想一直坐在这个位置上,除非实现彻底的长生。
在被禁足的这段时间里,吕奉闲也想了很多。
若自己的猜测不假的话,其实反而是好事。
至少在当下,他能做更多事,吕涧栾或多或少的会护着他,不会让他彻底被打死,所以他现在不是要跟吕奉儒斗,跟吕奉辕斗,而是在跟覃帝斗。
他觉得对张首辅入覃一事,自己的大哥吕奉辕是肯定会做些什么。
他也得按情况有些动作才行。
且会是自己的父皇很愿意看到的。
他目前更需要借着机会,解除禁足。
因此,张首辅初至玉京,玉京里就已是风云暗涌。
而张首辅入宫后与吕涧栾谈了很久。
直至夜幕降临。
柳谪仙才亲自送张首辅出宫。
很多人都看到,张首辅、张祁年、暮夏姑娘三个人很快又出了玉京。
很显然,这场谈话的结果,张首辅并未留在玉京。
但吕奉辕的人有暗中跟随。
想看看张首辅到底会去哪儿。
张首辅也并未离开覃境,而是到了个环境不错且较为偏僻之地。
说是偏僻,但并非渺无人烟,周边的小镇及村落还是很多的。
张祁年奔走,购置了房屋及一应用品,算是落了脚。
吕奉辕的人只是看着,并未直接前去打扰。
等人走后,张祁年才看着张首辅说道:“覃皇室的人想是有多般念头。”
张首辅在院落里煮着茶,笑道:“他们会有心思是很正常的,既然来覃,就该做好前期会有些麻烦的准备,但我希望他们聪明些,拜访可以,我也来者不拒。”
“若是打扰我过甚,或是动了别的心思,我亦不会客气。”
张祁年忧心道:“咱们现在也算寄人篱下,有些事不太好办吧。”
张首辅笑道:“此话我已与覃帝明言,他的孩子会有什么动作,他比我更清楚,所以只要不杀死哪一个,剩下的都没什么所谓,何况,咱们在覃也有盟友。”
张祁年诧异道:“祖父是说姜望在覃的势力?”
张首辅嗯了一声。
暮夏姑娘说道:“但我们还不知道他们在哪儿。”
张首辅说道:“那个雅苑小筑的事你们都看到了,从有鳞神的反应看,那两个刺杀孟执谕的绝对就是姜望的人,有鳞神会告诉他们我们的事。”
张祁年恍然道:“所以姜望的人会主动来找我们?”
暮夏姑娘说道:“但那个孟执谕似乎在覃是重要人物,就算他们可能是因为李浮生才动的手,岂不也得罪了覃帝?”
张首辅略微沉吟,说道:“虽然他们戴的面具我不认为能瞒得过所有人,可也只能期望他们没有曝露身份,何况姜望没有很详细告诉我们这里的事,许多都是不好说的。”
张祁年说道:“反正我们刚来,还不至于到那个地步,等以后了解清楚再说吧。”
张首辅说道:“舟车劳顿,此刻什么都不用想,好好休息吧,至少很长一段时间,能让我好好享受一番这儿田园生活。”
他将煮好的茶倒入茶盏,分别给张祁年、暮夏姑娘递了一盏。
月色皎洁。
有鸟虫鸣啼。
自然的风吹拂,内心当是无比宁静。
......
玉京的皇宫里。
王淳圣把在隋的事又很详尽说了一遍。
熊院长蹙眉说道:“这个陈景淮忽然此般激进,究竟意欲何为?”
吕涧栾说道:“无论他打得什么主意,都已等若宣战,朕又怎能不做出回应。”
柳谪仙说道:“想大军横渡奈何海仍有难度,不如我先带一些人,亲赴隋境。”
随后被召入宫的典客宋浔赶忙说道:“臣以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可贸然的直接开战,国师亲赴隋境是能彰显我覃的态度,但眼下也只需有个态度即可。”
吕涧栾沉默了片刻,看着柳谪仙说道:“宋典客的话也有道理,国师可别到时候见了曹崇凛,失了方寸,就算要开战,也应做足准备。”
柳谪仙说道:“陛下放心,我会为大局着想。”
王淳圣在旁没有说话。
他在隋的势力可还没有动用。
但这件事他不想说出来。
柳谪仙、王淳圣几乎是连夜离覃赴隋。
更带了不少的澡雪巅峰修士以及宗师巅峰武夫。
而在这之前的摇山望来湖,有鳞神在见到郁惜朝他们后,也将当下的情况讲了一遍,尤其姜望准备做的事,包括张首辅的事。
作为目前的合作盟友,郁惜朝亦第一时间联络苏氏族在抚仙境的人,把情况告知给吕涧栾,只可惜等消息送到的时候,柳谪仙已经赴隋了。
吕涧栾再计划就是之后的事。
而有鳞神的到来,也省了童伯再想办法去联系姜望,正好让祂把叶副城主的话传回去,他们更得为彻底开战做好准备。
隋覃之间,或者说整个天下的纷乱,在此刻已然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