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月色莹润。
余圆洗漱好，倚在床边专注地看着书，这是季思雅给她看的，让她看到哪不明白就记着一会儿问她。
普遍寻常的一些字她已经认识许多了，但还是有陌生不懂的。
她再一次后悔小时候只知道吃东西和玩，坐不定学习。
那时候她阿爹还在，她一耍小脾气委屈说不要学了，她阿娘也就由着她了。
有时候她阿娘似乎也很矛盾，她似乎想教她许多东西，但有时候才刚起个头，就又改变主意不了了之了，她阿爹去世后，她对待她更加精神紧绷。
余伯母曾经偷摸跟余圆说过，她阿娘太过紧张，是因为当初动荡时受到许多苦难，让她谨小慎微，她阿爹又去世了，留下她们母女俩，她对余圆这般也是情有可原。
想到余母，余圆的眼神黯淡许多，书里的内容再也看不进去。
季思雅擦拭着头发过来，见她晃神的模样，还以为她在想着周老爷子说的话。
“想什么呢？”她过去拍了她一下：“在纠结呈哥爷爷说让你跟呈哥结婚的事？”
余圆抽回低落的思绪，听了她的话，又是再次愣住失神。
“思雅，你觉得，我要不要还跟他在一起？”被提及起来，她脑子还是一片混乱，不知该如何定夺，她这二十年来，所有的大事小事都习惯性的有人帮忙一起商讨决定，她多数都是被动的那一方。
如今可以帮她出谋划策的人已经没几个了，余伯母他们又不在身边。
她许多时候都很气馁，自知自厌自己坚强不起来，当初她以为周柏呈真不要她的那段日子，一度觉得自己真的是个糟糕透了的人，所以没什么人喜欢她。
余母将她护的很好，几乎没让她接触过外边杂乱的一切，她护得了她一时，却护不了她一世，她去世前千挑万选帮她选了个“好丈夫”，打算让她下半辈子继续这样下去。
世事无常，真也应了她当初教导过余圆的话，人心多变。
哪怕是余母自己，也都完全没有跟余圆说过她跟周柏呈私底下的“协议”。
周柏呈说他如今早没了当初的想法，如今真的只想跟她在一起，真的喜欢她。
可曾经，是假的。
余圆一想到在她满心欢喜最爱慕他的那时间里，他只是在敷衍着她，想到这总难以自抑地难过。
但她也不可否认她对他的喜欢还是没有完全消失的，他是她第一个满怀爱意喜欢，也认定要过一辈子的人，突受那样的打击，她真的很难接受。
所以如今他说的这一切，她还是会不受控制地动容。
她一方面动容，另一方面又总想起她阿娘的话，她阿娘总跟她说姑娘家要自重自爱，周柏呈想抛弃她的时候真可以抛弃她，想跟她在一起了，似乎就笃定她真的会跟他在一起。
虽然好像还是会征询她的同意，但所有的决定权都好像几乎尽掌握在他手里，全凭他怎么想。
他跟她，向来都不在一个层次上面，关系也不对等……
从他母亲对她轻蔑的话里以及她这些天接触到的他圈子里的这些人就可以明显看得出来了。
哪怕是苏欣欣，都已经是很瞧不起她了。
可余圆有些不懂，她分明都没做什么。
在别人眼里，她看起来是有一股傻劲儿，也极易让人哄骗。
事实确实也是这样，余圆总习惯性的以善意相对，但她娘去世后，她接触的人多了，也渐渐发现不是所有人都是同样回以善意的。
“你问我？”季思雅讶然。
“嗯。”余圆点头，想听听她意见。
“这是你自己的人生大事，我不好说。”季思雅继续着擦拭头发的动作，说了一句。
现在她把余圆当成自己的好朋友，对她的看法肯定是跟以往不一样的，清楚她跟周柏呈的事后，如今更偏向的一方也是她，所以也不帮着周柏呈了。
站在姑娘家的角度上来看，余圆真的很被动。
季思雅跟周柏呈从小一起长大，以前她总顺着长辈的话将他当成未来丈夫的人选，对他也是有不明的几分占有欲的。
但现在没有了！从他为了余圆不清事实将她推进河里之后，就荡然无存了！
她季思雅什么好男人找不到，又不单他一个！
他那些强制的手段对待可以多待余圆，但是她不行，她跟余圆根本就不一样！从性子上就不一样！
她可比余圆清楚人性，她哪怕是跟周柏呈认识这么多年了，可在看清他的另一面后，也不敢保证他今后能承诺的是否一致。
季母和那些婶子伯母说的，男人说的话最不可靠了！
除了家里人，她压根就不太相信外人，周柏呈其实也算是亲人。
他对于季思雅来说是亲人，可对于余圆来说不是，是一个暂且未知真实面貌且还欺骗过她的人，哪怕有一定的原因。但同时她也是有几分理解周柏呈，像他们这样家世的人，哪会轻易让人拿捏，一开始的事也说不出个对错来。
所以季思雅对余圆这询问给不出意见。
“我不知道。”余圆低声，慢慢地将手里的书合起来。
她总是会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些当场醒悟不了的东西，都是在事后，比如周柏呈跟她说了那些话后，过好久她才会深思熟虑细想，也总是会慢半拍。
“你认真好好想想吧。”季思雅擦干头发，见她低迷蹙眉的模样，幽声：“你这次倒是又没笨得立马就欢欢喜喜地立马跟人在一起了，还纠结成这样，看来你也不是我想像中那样喜欢呈哥喜欢到失魂嘛。”
余圆抿了抿唇，不回她的话。
在蒲草村里，所有人都认为她被周柏呈抛弃，年纪轻轻的算是寡妇了，以后的日子会难过得很，他们对她的指点日渐多了起来，她一直处在那样惶然的环境里，也受了他们的影响，觉得自己今后的日子真的会很艰难。
其实也不是，除了开头的一个月，她过得浑浑噩噩之外，一切都丝毫没有变化，日子还是照样过，她还有爷爷伯母他们疼爱着护着，不是真的一个人。
如果不是出了马混子的事，她也不会走这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