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冥域深处,盘坐于轮回盘之上的王腾本尊,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的目光穿透无尽虚空,落在人道神国中那具同样伟岸的化身之上。
两者之间,无需言语。
一个决断,已在意志的海洋中掀起雷鸣。
“去。”
本尊的意志简洁而坚定。
那缕被文明石碑暂时镇压的腐朽本源,此刻在化身的掌心浮沉,像一滴凝固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墨汁。
它既是致命的剧毒,也是唯一的钥匙。
“放逐神冢,早已不在正常的时空维度内。”王腾的思绪在化身心中流淌,“那份星图与其说是地图,不如说是一个‘同频’的信标。它指引的不是空间,而是坐标背后那独一无二的法则频率。而现在,那里很可能已经被腐朽之力渗透,甚至彻底覆盖。”
常规的穿梭,只会在抵达前就被腐朽的法则屏障所察觉,并被碾碎。
想要进入一个被剧毒浸透的巢穴,最好的伪装,就是让自己也成为剧毒的一部分。
化身握紧了手掌,那缕腐朽本源在他的神力包裹下剧烈震颤,仿佛一头被囚禁的凶兽,渴望着挣脱牢笼,污染一切。
“它将是你的信标,也是你的通行证。”本尊的意志带着一丝冰冷的锋锐,“但它同样会无时无刻不在侵蚀你,试图将你彻底转化为它的奴仆。这是一场豪赌,一场在抵达终点前,看谁先吞噬谁的竞赛。”
化身点了点头。
他看了一眼身后那初具雏形、秩序井然的人道神国,那里万千生灵的祈愿之光汇聚成河,是他力量的根基,也是他必须守护的一切。
没有丝毫犹豫。
他一步踏出,面前的虚空如水面般裂开一道漆黑的口子。
通道的另一端,是宇宙的混沌边域,是时空乱流的放逐之地。
“我去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便已没入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
这是一片没有上下四方,没有时间流速概念的混乱地带。
五彩斑斓的光带是足以撕裂神躯的时空风暴,偶尔闪过的漆黑裂缝,是能瞬间吞噬神魂的虚空深渊。
王腾的化身就像一叶怒海中的扁舟,在无声的狂涛中艰难航行。
危机不止来自外界。
他体内的那缕腐朽本源,在进入这片与腐朽之主气息相近的混乱地带后,变得前所未有的活跃。
它不再是死物般的墨滴,而是化作了亿万条肉眼难见的黑色丝线,疯狂地刺向化身的每一寸神体,每一个念头。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与堕落感,正试图麻痹他的意志。
外面是割裂一切的时空利刃,内部是污染灵魂的跗骨之蛆。
双重夹击之下,化身周身护体的神光开始明灭不定,坚固的神躯表面,甚至浮现出一道道细密的裂痕,有灰黑色的气息从中丝丝缕缕地溢出。
他快要到极限了。
就在化身的意识即将被内外夹击的痛苦撕扯至崩溃的刹那。
九幽。
王腾本尊的双眸中,骤然亮起一抹非黑非白、非生非死的绝对威严。
他血脉的最深处,那沉寂的、古老的、代表着审判与放逐的王座,被悍然催动!
“敕令!”
隔着无法计量的时空距离,一股至高无上的审判意志,如天罚般精准地降临在了化身的体内!
这股力量并未去消灭那缕腐朽本源。
那无异于在风暴眼中引爆另一场风暴。
它做的,是“收编”。
嗡!
在放逐者王座的绝对神威下,那桀骜不驯、疯狂反噬的腐朽本源猛地一颤,仿佛一个叛乱的士兵听到了最高统帅的号令。
它所有的攻击性瞬间被强行压制,那股源自腐朽之主的暴戾意志,被一股更加古老、更加高位的力量粗暴地“禁言”。
紧接着,审判意志下达了第二道命令。
那缕腐朽本源,竟开始不情不愿地释放出一种独特的波动。
这波动与它同源,却更加精纯,它像一个精确的声呐,主动探向混乱的乱流深处,辨别着那些最致命的风暴核心,并引导着化身,沿着那些看似危险、实则安全的缝隙穿行。
它被强行扭转成了最忠诚的领航员。
化身压力骤减,立刻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将所有残存的力量都用于维持自身神体,跟随着那股被“策反”的腐朽气息的指引,在死亡的迷宫中急速穿梭。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年。
当化身的神力即将彻底耗尽,神躯濒临解体的前一刻。
他猛地冲出了一片粘稠如沼泽的时空断层。
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然而,这片预想中的避风港,却让他的心,猛地一沉。
广袤无垠的死寂星域中,没有一颗星辰在发光。
取而代之的,是一艘艘庞大到遮天蔽日的腐朽战舰,它们如同最恐怖的钢铁巨兽,沉默地悬浮在虚空中,炮口闪烁着幽幽的、毁灭性的光芒。
一支望不到边际的庞大舰队,已经将这片名为“放逐神冢”的星域,彻底化为了一座密不透风的钢铁牢笼。
这里不是失落的遗迹。
这是一个早已布置好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