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视线一接触，心里某个陌生的角落，就逐渐变得柔软起来。
“我……”苏鹿忍不住站起身来。
赵莹原本脚步还有些怯怯，瞧见她起身，忙往前迎了几步，“你坐着就行，你要多坐多躺多休息，毕竟情况还不稳定呢……”
在医院陪护照顾苏鹿的那段时间，医生经常说的也是这话。
事实上当时医生说的所有的话，赵莹都牢牢记得。
“请坐吧。”苏浙见他们好像都有些无措，于是便主动担当了这个招呼的角色。
事已至此，他再多抵触也没用，尽管他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个小小角落，在嚣叫着自私的想法，觉得他们都不要出现就好了，这样苏鹿就永远是他苏浙一个人的妹妹，没有什么亲哥哥，也没有什么亲妈。
她永远只会和他苏浙最亲。
但是理智和内心柔软的角落，还是让苏浙无比愿意看到有更多人心疼苏鹿。
“哎。”赵莹应了一声，犹豫了片刻，还是走到了苏鹿身旁的座位坐下了。
“那我就叫他们上菜了。”苏浙说着，伸手按铃叫来了服务员。
菜很快一道道送了上来。
沈循说：“你看看合不合你口味，不行的话咱们再换，你要吃得好才行。”
“合口味，都是我喜欢吃的，有心了。”苏鹿说道，朝沈循笑了笑。
沈循目光一滞，有些怔忪，表情里猛然就多出一些不自在来，只是这种不自在并不是不好的那种，而是明显的……类似于某种受宠若惊的情绪。
苏鹿心里其实并没有怪过他，但架不住他内心的愧疚，哪怕她说了不怪他，沈循恐怕也是放不下来的。
“菜色都是妈告诉我的，她在医院的时候，记得你的口味。”沈循说道。
苏鹿看向赵莹，正好就和赵莹的目光对上了，并不是碰巧对视，而是……赵莹原本就一直都在看着她。
“谢谢。”苏鹿对她微笑道。
赵莹连连点头，“哎，客气什么，你喜欢吃就好，多吃点儿。”
说着，她将盘子里精心剔好鱼刺的鱼肉放到了苏鹿盘子里去。
一顿饭下来，要说不自在，其实气氛始终都让人有些不自在。
但要说让人觉得难受，那是半点都没有的，尽管不自在，但苏鹿始终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饭后，沈循和赵莹一起送苏鹿回房间去。
苏浙颇为识趣，没有跟过去，“你们去鹿鹿房间坐会儿聊会儿吧，我就不去了，晚点还有个视频会议。”
沈循定定地看着苏浙，目光认真而专注，“好的，实在是……太谢谢你了。”
苏浙挑了挑眉梢，没做声。
到房间里，苏鹿摆弄着茶具给他们泡茶，茶具是她带来的，很是顺手，没一会儿就将两杯茶推到他们俩面前。
赵莹将小小的杯子捏在指尖，感受着热烫的温度，好一会儿都舍不得喝。
“东西都带了吧？”赵莹转头问沈循。
沈循将茶喝掉，这才点了点头，“都带了，我这就去拿。”
他看向苏鹿，“等我一下，我去拿点东西来。”然后才起身出去。
苏鹿不解，“东西？”
“嗯。”赵莹连连点头，“我……去过福利院了。”
苏鹿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嗯，我知道。”她看向赵莹，“也不知道是不是预感，总之我打过电话给李院长，她倒是没告诉我你去过福利院的事情，但是我大概猜到了。”
“我得知你在……离开我之后，经历过一段很不好的日子，可能因为实在是太不好了，所以你把之前的事情都忘记了。”赵莹的声音有些哽咽，明明是个坚强有韧性的女强人，却在提及小女儿的事情时，总能轻易落泪。
苏鹿抿了抿嘴唇，轻轻点了点头，“嗯，我……不记得了。”
赵莹赶紧说，“你放心！我也不是要你记起那些不好的事情。我只是……我想让你知道，你小时候也是快乐过的。”
苏鹿笑了，“好。是小时候的照片吗？”
“是的，你小时候可喜欢拍照了，只要拍你啊，你一双大眼睛圆溜溜的盯着镜头看，那时候就说你镜头感好，长大了说不定要当演员的。”赵莹笑起来，说起女儿小时候的事情，她总是能笑出来的。
只不过以前这些年，她总是笑着笑着就哭了。
现在不用哭了，现在女儿就在眼前了。
没一会儿沈循就将东西拿来了，还有些喘，可见是跑来的。
“喘什么？”赵莹睨他一眼。
儿子女儿差别对待得很明显了。
沈循：“呼……房间和芊……和鹿鹿不是一个楼层，电梯半天不来，我跑下去拿了跑上来的。”
赵莹道，“跑几步都喘，就这？还搜救队沈队长呢？……”
沈循有些无奈，他平日里和赵女士插科打诨的习惯了，但……
“妈，在芊……鹿鹿面前，你差不多一点，给我留点脸。”
苏鹿听他这改口改得也怪不容易的，就说道，“你按照你们叫我的称呼叫我就行，不用这么麻烦改口。我以前，是叫沈芊芊吗？”
“是。”赵莹点了点头，然后朝沈循抬了抬下巴，“他给你取的名字，那年他生日，问他想要什么礼物，他说他希望妹妹的名字叫芊芊。”
苏鹿笑着看着沈循，“那就叫我芊芊就行。”然后伸出手去，“能给我看看照片吗？”
沈循将手中的袋子递过来，里头沉甸甸的几大本相册。
看到这个分量，苏鹿才知道刚才赵莹说她喜欢拍照这话不假，可见是真喜欢拍照啊。
也不难看出，她从小的确是一个备受宠爱的小公主，就因为她喜欢拍照，于是就给她拍了这么多照片。
几乎是……
苏鹿翻开相册，看着相册里认真标着日期，她有些怔忪，仔细翻了几页之后，她看出来了。
几乎是每天都拍了，每天。
就好像……只要拿着这一堆相册慢慢翻看，几乎就能回溯出那年那天，大概做了什么。
从未有过这样被捧在手心里的感觉。
从小到大。
这和苏浙的好不同，这是另一种感觉，不是苏家可怜的养女。
而是谁人家里放在心尖上手心里宠着的小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