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国内机场的冷气开得很足,宋悦笙戴着鸭舌帽和口罩,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座椅扶手。
LEd大屏显示着航班信息,沈知让的航班还有十分钟落地。
她退出热搜界面,锁屏手机映出自己全副武装的模样——黑色棒球帽压得很低,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连衣领都竖起来挡住了下巴。
这副打扮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并不突兀,却足够让熟悉的人也认不出来。
A3出口的旅客开始陆续出现。
宋悦笙站起身,手指在包里摸到那把折叠刀。
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想起昨晚暗网上的交易——那个自称“夜枭”的杀手保证,会在她说的位置完成射杀的委托。
早知道有这种渠道,她又何必勾搭司述。
宋悦笙无声地扯了扯嘴角,目光锁定在出口处。
人流中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知让穿着剪裁考究的深灰色西装,推着行李车的姿态都透着与生俱来的优雅。
他正在接电话,眉头微蹙,显然没注意到这边。
宋悦笙深吸一口气,摘掉墨镜走过去,朝他挥手:“沈知让!这边!”
声音在嘈杂的机场并不突出,但沈知让却像触电般猛地抬头。
他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狂喜,最后定格在一种近乎虔诚的喜悦。
“笙笙……”他几乎是跑着冲过来,行李箱被随意丢在原地。周围旅客纷纷侧目,但沈知让眼里只有那个站在光里的女孩。
宋悦笙站在原地,看着这个曾经让她恐惧的男人像个孩子般奔向自己。
他的领带在奔跑中飞扬,眼里盛着毫不掩饰的欢喜,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那些伤害。
“你怎么……”沈知让在她面前急刹,呼吸还有些不稳。他伸手想碰她的脸,又在半空停住,像是怕惊扰一场美梦,“我以为你不会来……”
宋悦笙微微仰头,机场的顶灯在他身后形成一圈光晕,这一刻的沈知让,看起来竟有几分天真。
“你回来我怎么能不接机?”
她指尖轻点手机屏幕,眼睛弯成月牙:“从你说带礼物的时间倒推航班,很容易就猜到啦~”
沈知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就再也移不开。
墨绿色旗袍勾勒出纤细腰身,缠枝莲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昨天是骗你的,”她转了个圈,裙摆荡开优雅的弧度,“今天根本没戏要拍。不然今天就没有惊喜了。”
沈知让突然上前一步,将她严严实实挡在怀里。
他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视线,那些目光像无形的针,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笙笙,下次……别来机场了。”他声音发紧,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袖口的盘扣。
“为什么?”宋悦笙歪头,发间的珍珠簪子随着动作轻晃,“不好看吗?”
沈知让猛地将她搂紧。沉香木的气息笼罩下来,混合着机场特有的冷冽空气。他低头,唇几乎贴上她耳垂:“就是太好看了……”声音哑得不成样子,“这里什么人都有。”
宋悦笙在他怀里轻笑,脸颊贴着他微微发烫的西装面料:“好,下次不来了。”
——当然不会再来,也不会有机会再来机场。
这件压箱底的旗袍,是她找了很久才找到的。
和妈妈车祸那天穿的几乎一模一样,缠枝莲纹在领口蜿蜒,像某种无言的告别。
“走吧,我们快点儿回家。”
宋悦笙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主动牵起他的手,另只手非常自然地拉过他的行李箱,大步地往出口走去
行李箱的滚轮声在身后规律地响着。
宋悦笙数着自己的心跳,默默倒数——距离那个杀手埋伏的路口,还有二十分钟车程。
沈知让的手心很烫,紧紧包裹着她冰凉的指尖。走向停车场的路上,他时不时侧头看她,目光柔软得不像话。
“行李我让司机先送回去。”他拉开副驾驶车门,指尖不经意擦过她旗袍开衩处裸露的肌肤,“我们绕路去个地方。”
宋悦笙系安全带的动作一顿。这不在计划内。
“去哪?”她佯装轻松地问,余光瞥向仪表盘上的时间——距离杀手埋伏的滨江路还有17分钟车程。
沈知让启动车子,嘴角噙着笑:“秘密。”
迈巴赫驶出机场高速,却是往相反方向开去。
宋悦笙攥紧了包里的折叠刀,指节发白。
窗外的景色越来越陌生,高楼渐次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郁郁葱葱的梧桐。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她声音有些发紧。
沈知让单手转动方向盘,另一只手突然覆上她的手背:“别紧张。”拇指摩挲着她突起的腕骨,“是你一直想去的地方。”
车子最终停在一座墓园前。
宋悦笙的呼吸瞬间凝滞。
铁艺大门旁的石碑上,“永安墓园”四个字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十二年零四个月。”沈知让解开安全带,声音轻得像叹息,“笙笙,你从来没来看过他们。”
风突然大了,吹乱她精心盘起的发。
缠枝莲纹的旗袍下摆猎猎作响,像极了那年监控录像里,妈妈最后的身影。
宋悦笙死死盯着墓园深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疼痛却压不住胸口翻涌的酸涩。
多么讽刺——她在云城失去一切,却连父母的墓碑都不能留在故土。蔡警官当年的话犹在耳边:“你大姨说……葬在了S市和你外婆一起……”
呵,不过是图方便罢了。
二表叔是这永安墓园的最大股东,后来不知怎么知道她被沈家收养,还找沈家讨要“人情费”。
至于怎么被沈知让打发走,她就不得而知了。
“我今天不想看他们。”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话,“回去吧。”
沈知让不忍心见她这样,声音哑着:“笙笙,我不是逼你一定要面对伤疤……”
“我知道。”宋悦笙勉强地扯出一抹笑,打断他的话,“我们回去吧,今天你回来,我不想这么不开心。”
沈知让的目光在她紧绷的下颌线上停留片刻,突然伸手拂去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