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消毒水味混合着某种花香,在意识边缘拉扯。
小悦笙的眼皮像灌了铅,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人在争吵。
她努力想抬起手指,却只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痛从指尖蔓延到全身。
“小兔子?”
熟悉的声音让她的睫毛剧烈颤抖。
沈知让的脸在视线里渐渐清晰——他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头发乱糟糟地支棱着,白衬衫皱得像抹布。这副狼狈模样前所未见。
“我……怎么……”她喉咙干得冒烟,每个字都像刀割。
沈知让立刻捧来温水,玻璃杯边缘映出他发亮的眼睛:“有人把你扔在医院门口。”
他指尖轻轻拂过她缠满纱布的额头,“但我知道兔子最讨厌医院,所以……”
小悦笙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不是被水呛到,而是被沈知让此刻的表情恶心到了。
他微微歪头,嘴角上扬,像个等待表扬的孩子。
她死死攥住被角,强迫自己露出笑容:“原来是哥哥救了我。”
纱布下的伤口突突跳动。
她想起昏迷前最后看到的画面。
那个满身伤痕的小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在想什么?”沈知让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耳畔。
“我……”小悦笙心跳漏了半拍,突然福至心灵,“在家好无聊……”
她怯生生地拽住沈知让的袖口,“能不能……去演戏?”
“演戏?”
沈知让挑眉,这个词汇显然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就是……”小悦笙比划着,故意说得颠三倒四,“穿着漂亮衣服,学大人们说话……等我学会了,天天演给哥哥看。”
沈知让的眼睛倏地亮了。
他一把抱住她,力道大得让她伤口生疼:“好!等兔子好了就去!”
他把脸埋在她颈窝,声音闷闷的,“我的兔子终于会要东西了……”
小悦笙任由他抱着,目光落在床头柜的水果刀上。
刀面反射的阳光刺进眼底,太想拿走,一刀捅死他了。
“谢谢哥哥。”她甜甜地说,手指悄悄攥紧了被单。
这次的笑容是真的。
但不是因为能去演戏,而是她突然明白了──要像那个男孩一样,先学会伪装,再伺机而动。
直接提出学拳脚肯定会被拒绝,等从武打演员那里学到本事,她要用沈知让教她的“游戏规则”,亲手终结这场噩梦。
杀了他,再自杀找爸爸妈妈。
窗外,初夏的风掠过树梢。
一片嫩叶飘落在窗台,叶脉间还带着昨夜雨水的痕迹,像极了未干的血渍。
十一年后。
云城最高端的“云巅”会所,十楼的走廊铺着暗纹地毯,高跟鞋踩上去悄无声息。
宋悦笙在1009包厢门前停下,胸口剧烈起伏着,几缕微卷的发丝被汗水黏在颈间。
“三、二、一,Action!”
她轻声念出台词,指尖在门把上停顿三秒。
当金属的凉意渗入皮肤时,她嘴角已经扬起完美的弧度,眼底的冷漠被温柔取代。
走廊尽头,有人眯眼看着那个女孩变脸的全过程。
“老陆?”
“看见了一个有意思的人,你们几个帮我个忙……”
另一边。
包厢内烟雾缭绕。
宋悦笙怯生生地环视四周,目光最终落在角落的阴影里──沈知让正独自品酒,修长的手指搭在水晶杯上,灯光将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冷光。
他今天穿了件暗纹衬衫,领口微敞,露出线条凌厉的锁骨。
“哥哥怎么一个人?”她小跑过去,裙角飞扬,像只翩跹的白蝶。
手臂突然被挽住,沈知让身体明显僵了一瞬。
除了他亲手养大的兔子,没人敢这样触碰他。
转头时,女孩仰着脸冲他笑,虎牙在唇间若隐若现。
“怎么出汗了?”他皱眉,指腹擦过她光洁的额头。
“和朋友逛街呢。”宋悦笙任由他动作,睫毛轻颤,“接到哥哥电话就立刻跑来了。”
自沈知让上高中开始,她便三天两头地被他叫来这种场合,也不管多晚,更不管她的作业是否耽误。
美名其曰:兔子见多了名利场,将来才不会被坏人拐跑。
可世上还有比他更可恶的吗?
这么多年,宋悦笙早就看清了,她对他就是一只随叫随到,不能有任何自己想法的宠物。
沈家的势力在云城只手遮天,想杀他难上加难。
但最近嘛……
“小笙妹妹打算报哪所大学?”端着酒杯的周公子凑过来,目光在她裸露的肩颈流连。
宋悦笙刚要回答,突然痛呼一声──沈知让擦汗的力道陡然加重。
她茫然抬眼,正对上他阴鸷的目光。
“他们都是披着人皮的狼。别搭理他们,不然你会连渣都不剩。”
“可哥哥说过……”她无辜地眨眼,“要对你的朋友也好……”
她的眼睛清澈。
说的也是事实,但沈知让莫名其妙地很烦。
他沉着脸说:“回家!立刻马上!以后除了我,谁都不准搭理。”
“好的哥哥。”
沈知让看着她连笑容都是恰当好处的样子,一丝多余的东西都没有,比刚才更烦了,酒水一杯接着一杯地灌下去。
宋悦笙乖巧点头,怯懦地转身离开。
关上门那一刻,她脸上笑容瞬间消失,揉了揉发僵的脸颊,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这么多年的剧组真不白待。
但他看她的眼神……
宋悦笙不自觉地搓了搓手臂,那种充满占有欲的目光让她浑身不适,仿佛被毒蛇盯上的猎物。
她掏出手机,给剧组发了条消息,说自己过几天再去。
电梯间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宋悦笙正低头整理裙摆,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警觉地抬头,只见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踉踉跄跄地朝她奔来,俊朗的脸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
“救……我……”
男人低哑的声音刚落,整个人就重重地倒在了她身上。
宋悦笙猝不及防,后背“砰”地撞上墙壁。
男人滚烫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混合着淡淡的酒香和某种清冽的古龙水气息。
“看见了吗?那小子跑哪去了?”
“快找!”
“好像往这边来了!”
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宋悦笙感到怀里的男人又往她颈窝里埋了埋,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锁骨上:“别……告诉他们……”
他的声音带着醉意,却莫名让人心尖一颤。
拐角处冲出三五个男人,为首的看到他们,眼睛一亮:“小姐,请问你和你男朋友有没有看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的?个子很高,说话特别欠揍。”
“对,”旁边的人补充道,“就是那种……特别贱兮兮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