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一瞬间。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便顺着林枫的脊椎猛地窜上头顶，让他浑身汗毛倒竖，如坠冰窟。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仿佛被太古凶兽盯上，连骨髓都在微微发颤。
不远处。
那道身着玄色帝袍的身影静静伫立，看似随意的站姿，却散发着令天地都为之臣服的大道神威。帝袍上绣着的日月星辰图案仿佛活了过来，流转着淡淡的金色光华，每一缕光华都蕴含着碾压一切的法则之力。
这股力量如同无形的大山，死死压在林枫的心头，让他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四肢百骸都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神界新帝！”
这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林枫脑海中炸响。
让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经过与赤霄王庭统治者的死战，他早已筋疲力尽，神体布满裂痕，体内的神力如同干涸的河床，只剩下涓涓细流。此刻别说反抗，就连逃跑的力气都几乎丧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一步步逼近。
与此同时，神色冷峻的神界新帝正用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眸，无情地俯视着狼狈不堪的林枫。他的目光没有愤怒，没有轻蔑，只有一种看待蝼蚁般的淡漠，仿佛在审视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你的实力，超乎我的想象。”
新帝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穿透神魂的力量，在虚空中缓缓回荡。能以半神之躯斩杀六千半神，甚至逼得赤霄王庭统治者动用底牌，这份战力，的确配得上他多看一眼。
说罢，不等林枫有任何反应，神界新帝便直接出手。他甚至没有动用武器，只是随意抬起右手，指尖轻轻一点——
刹那间，虚空之中响起无数古老的符文嗡鸣。
亿万道青铜色的符文如同潮水般涌现，在空中交织、凝聚，最终化作一尊高达千丈的古老神明虚影。这尊神明身着古朴的炼器师长袍，手持一柄巨锤，双目燃烧着熊熊炉火，周身环绕着万千兵刃的虚影，正是神界的炼器师大道显化而成的法则神明。
“嗡——”
炼器师神明缓缓抬手，巨锤在空中轻轻一敲。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却有一股恐怖的炼化之力瞬间扩散开来，将林枫所在的整片虚空都笼罩其中。虚空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固、收缩，仿佛被投入了熔炉，连光线都被扭曲成了液态的金色洪流，欲要将这片虚空与其中的林枫一同炼化封印。
“可恶！”
林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知道，一旦被封印，等待自己的将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命运。
他疯狂燃烧体内仅存的神力，连带着刚刚从赤霄王庭统治者那里掠夺的一丝本源之力，都被他毫不犹豫地引爆。
“轰！”
金色的火焰从林枫体内喷涌而出，将他的身体包裹成一团耀眼的光茧。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所有力量凝聚于双拳，朝着那正在收缩的虚空狠狠砸去，试图进行最后的反击。
可惜，这一切都是徒劳。
他面对的是神界最巅峰的存在，彼此之间的差距，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如同蝼蚁与神龙的距离。
仅仅是新帝召唤出来的炼器师神明显化的法则之力，就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壁垒。
林枫的拳头轰击在那片正在凝固的虚空上，如同水滴撞在磐石上，连一丝涟漪都难以激起。
随着虚空不断被炼化，林枫的周围逐渐形成了一处通体由青铜符文构成的恐怖囚笼。
囚笼的墙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炼器符文，每一道符文都在闪烁着镇压神魂的光芒，将所有的空间都彻底封闭。没有风，没有光，甚至连声音都无法传播，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如同潮水般将林枫淹没。
他不甘心！
林枫咬紧牙关，调动起体内最后一丝修罗大道的力量，双瞳瞬间染上猩红。他再次凝聚全身力量，化作一道漆黑的流光，狠狠轰击在虚空囚笼之上。
“轰隆！”
可怖的力量爆发开来，震得整个虚空都剧烈颤抖，远处的星辰在这股冲击波下纷纷碎裂、陨灭，化作漫天的星屑。可那炼器师神明炼化出来的囚笼，却依旧纹丝不动，甚至连一道细微的裂痕都没有出现，仿佛亘古不变的磐石。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彻底淹没了林枫的心脏。
就在这时，一直冷漠注视着这一切的神界新帝，却突然收回了目光。
他微微抬头，仰望向遥远的虚空深处，那里明明空无一物，可他的眼神却仿佛穿透了无尽时空，与某双隐藏在混沌中的眼睛对视。
神界新帝的眼睛微微眯起，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片刻后，他转头看了眼囚笼中仍在疯狂反扑的林枫，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
随着他在心中迅速盘算着利弊得失，这位神界新帝的身体开始逐渐变得透明，化作无数斑驳的星光，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悄无声息地消散在虚空中。
几乎在新帝消失的同一瞬间，那尊恐怖的炼器师神明虚影也如同泡沫般破灭，亿万青铜符文化作光点，融入虚空之中。
“咔嚓——”
束缚着林枫的虚空囚笼失去了力量支撑，瞬间碎裂开来，化作漫天的流光消散。
林枫猛地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但他知道，这是唯一的生机！
没有任何犹豫，林枫强忍着神体崩裂般的剧痛，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撕开一道空间裂缝，毫不犹豫地遁入其中，连头都不敢回，拼命朝着远离这片虚空的方向逃去。
不知过了多久。
在某一处偏僻的大世界边缘，林枫狼狈地从空间裂缝中跌了出来，重重地摔在一片荒芜的土地上。
他无力地躺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部，带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却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每一次跳动，都在诉说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后怕。
直到此刻，他才敢稍稍放松紧绷的神经，任由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自己淹没。刚才那短短片刻的对峙，比与六千半神的死战还要惊险百倍——那是真正的绝望，是面对绝对力量时的无力。
神界新帝的实力，比他想象中还要恐怖。
“哒哒哒——”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走来。
林枫抬头望去，看到来人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女，她的身材窈窕，脸上戴着青铜面具，看着那似有熟悉的青铜面具，林枫难免有些怀念。
“真没想到你竟然能守住两大星域。”
“我开挂罢了。”
林枫自嘲一笑。
六千尊半神听起来唬人，实际上战力并不强大，真正可怕的是赤霄王庭的统治者，若是同时出现三位同级别的强者，林枫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开挂是什么意思？”
“这个和你说不清楚，毕竟你不是地球人。”林枫平淡说道。
不等少女说话，林枫再度问道：“听说你是从比这个时代还要遥远的未来而来，你是不是可以看到这场战争的结束？”
青铜面具少女摇摇头，淡淡说道：“或许曾经可以，但是现在的我已经死过一次，我在这个时代获得新生，我已经属于这个时代。”
“难道曾经你的就没有看过这场战争的结束吗？”林枫追问。
“我尝试过，但都是以失败告终，我身上牵扯的因果太过，无法再窥视未来。”青铜面具少女再度说道。
听闻此语。
林枫陷入一片沉默。
许久之后，他再问出一个问题：“既然你是从未来而来，说明未来大宇宙依旧存在，时间大道已经永恒不灭，所以……”
“所以你觉得我们黑暗神殿会输？”
青铜面具少女反问。
林枫摇头，苦笑道：“我已经与黑暗神殿捆绑太深，哪怕我想脱离也无济于事。”
随着林枫说话，少女青铜面具下的眸子微微颤动，直视着林枫说道：“难道在你的眼里，我们黑暗神族的行为太过极端。”
“没有。”
“我理解你们的改变。”
林枫坦然说道。
他了解黑暗神殿的历史，明白如今的大宇宙早已腐败不堪，神族是永恒不灭的存在，只要它们活着，阶级永远固化，后天生灵永远会被奴役。
或许你会投胎在一个和平的国家，幸福健康的度过一生，可是纵观整个大宇宙，杀戮与奴役占据绝大部分，这是无法改变的实力。
黑暗神殿只是想要改变。
改变不了。
那就只能彻底毁灭。
“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青铜面具少女开口询问，她盯着林枫的脸庞，不知在想什么。
“是黑暗魔神让你来的。”
“没错。”青铜面具少女点点头，随即说出自己的来意：“魔神大人让我告诉你，你的某一段记忆很重要，为了以防万一，她需要封存你的这段记忆。”
“我没意见。”
“如果刚才不是她及时出现，我恐怕就被神界新帝虏走。”
林枫一边说着，一边从地上坐起来，他的眼睛直视着青铜面具少年，直视着这位黑暗神殿圣女——朵朵。
其实林枫知道刚才神界新帝为何会突然离开，因为后者察觉到黑暗魔神的窥视。
神界新帝可以抓住林枫，但是有黑暗魔神在远方凝视，神界新帝想要带着林枫离开恐怕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当然。
神界新帝更担心的是在战斗过程中，自己的身份暴露，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神界新帝是绝不可能暴露自己蚀影的身份。
至于圣女朵朵口中关于林枫的重要记忆，指的自然是蚀影的这段记忆。
黑暗魔神不能保证自己时刻会待在林枫的身边，保护林枫的安全，无论林枫是被神界新帝或是古神抓住，关于蚀影的秘密都会暴露。
知道的人越多，蚀影越会有所察觉。
每一个神族都拥有独特的大道能力。
比如玄武神族，拥有无坚可摧的防御能力，在同级别的神明战斗之中，没有谁能够突破玄武神族的防御。
同样的，在主宰级层次，只要蚀影想要藏起来，无论是哪位主宰出手都无法找到蚀影的下落，对方的隐匿神通是无敌的存在。
乱古纪元至今，经历过无尽岁月，但始终没有神明发现蚀影的存在，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若不是蚀影觉得当下是最好的时机，恐怕他还会继续藏匿，等待下一次最佳出手机会。
“删除记忆可能会很痛苦。”
圣女朵朵淡淡说道。
“我可以忍耐。”
“好。”
圣女朵朵点点头，随即按照黑暗魔神的指示，将一道黑暗符文融入林枫的神魂之中，随着黑暗符文侵蚀林枫的意识，他脑海中关于蚀影的记忆也随之消失。
当侵蚀林枫意识到黑暗符文消失不见，盘坐在地上的林枫缓缓睁眼眼睛，他看着突然出现的圣女朵朵，眼神中流露出迷茫。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就在刚才，你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根本就察觉到我的出现。”
“这不应该，你很警惕的。”
林枫眼睛微微眯起，露出浓烈的怀疑与忌惮，他刚逃出神界新帝的魔爪，岂会如此放松警惕，让圣女朵朵轻易靠近自己。
“爱信不信。”
“魔神大人让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话？”
“她不可随时都在你身边替你驱赶神界新帝或者古神，她让你自己想好应对手段。”
说罢。
青铜面具少女转身离开，看也不看林枫一眼。
仿佛她悄无声息的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告诉林枫这样一句话。
望着圣女朵朵逐渐消失的身影，林枫不禁皱起眉头，揉着眉心轻声低喃道：“奇怪，她来这里就为了告诉我这样一句话？”
“可是这句话不用她告诉我，我自己也会明白的。”
林枫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与此同时。
他发现自己的脑袋剧痛，仿佛遭受某种诡异的诅咒攻击，他连忙查看自己的伤势，发现整体没有什么大碍，只有战斗结束后的反噬。
“看来这次战斗让我反噬不小，记忆画面断断续续的，很多事情都让我连接不上。”林枫整理思绪，发现这段时间的经历很不连贯。
比如调查古神失踪世间，他好像有些记忆碎片消失了，林枫觉得这可能与先前的战斗有关，毕竟每次过度战斗都会让自己的身体遭受反噬。
“看来我要休养身体，让身体恢复巅峰状态，届时我破碎的记忆也会得到恢复。”林枫这样想着，随即盘膝打坐，调动体内的力量修复残破的身躯。
……
与此同时。
黑暗神殿之中。
圣女朵朵通过黑暗之门回到神殿之中，在这里她遇到等候多时的黑暗林梦儿。
“梦儿姐姐，事情已经办好了。”
“干得不错。”
黑暗林梦儿轻轻点头。
看着面无表情的黑暗林梦儿，圣女朵朵忍不住问道：“梦儿姐姐，我有些想不明白，既然你打算消除林枫的记忆，为何不给他植入一段新的记忆？”
“现在林枫的记忆很不连贯，我想以他的手段，很快就会察觉到自己丧失一部分记忆。”
“我要的就是让他发觉自己少了一部分记忆。”黑暗林梦儿淡淡说道。
闻言。
圣女朵朵一阵不解。
黑暗林梦儿随即开口给出解释：“我其实可以给他植入一段完整的记忆碎片，让他的经历变得完美无缺，发现不了任何漏洞。”
“但是你要明白，谎言终究是谎言，终有一天他会发现自己一部分记忆是虚假，到那个时候他就无法发现自己哪一部分记忆是真，哪一部分记忆是假。”
“若是他无法分辨，他的道心会崩溃，整个人陷入虚幻与真实之中。”
听到黑暗林梦儿的解释，圣女朵朵眼中流露出迷茫，显然她无法理解黑暗林梦儿的解释。
“梦儿姐姐，我还是没有听懂。”
“那我给你举个例子。”
“假设林枫发现自己的记忆中被植入假记忆，对于自己女儿是黑暗小魔神这件事，你觉得他会怎么认为？”
“他可能会认为是假的。”
圣女朵朵迟疑道。
“既然是假的，你能猜出他会有什么做法吗？”
“猜测不出。”
“所以你应该明白了吧。”
“植入虚假记忆，颠倒时间经历，这是阴阳神族惯用的精神手段，甚至梦巫也会施展此类精神攻击，让对手无法分辨虚假与现实。”
“他们分不清真假，自然也无法分清楚敌人和朋友。”
随着黑暗林梦儿给出解释，圣女朵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已然明白黑暗林梦儿为何要删除林枫的部分记忆，而不是篡改林枫的记忆。
无论删除或是篡改，终有一天林枫是会察觉到的。
唯一的区别就是。
二者的可控程度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