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仕宗跟张五爷在这酒楼吃过几次饭,也知道这里是张五爷罩着的买卖,所以才会到这里来找他。但此时这酒楼里里外外,楼上楼下,只怕有百十来号人之多,仅他们所在这第三层就至少有六七桌有客人,这要如何才能做到不放跑了盯梢的人?
岳仕宗还在暗自寻思的时候,张五爷已经起身下楼去布置了。
不多时楼梯口便涌上来数名黑衣汉子,接着这酒楼的掌柜也来了。
掌柜作个团揖招呼道:“各位不好意思,这地方被张五爷包下来宴客,劳烦各位移步到楼下用餐。各位今日的开销,都由张五爷做东代买了。”
一大早来这酒楼里坐着吃早点喝早酒的,基本也是熟客居多,因而听了这掌柜的解释后,也没什么人对此表示不满,反而有几人不吝大声夸赞张五爷做事爽快,显然是与其熟识了。
岳仕宗听到这里,已经隐隐猜到了张五爷的办法。
张五爷在此地显然颇有影响力,他让掌柜出面清场,一是寻个合适的理由,最大限度地避免冲突,二是让掌柜趁机辨认熟客,筛查出生面孔。
如果真有人跟踪岳仕宗来到酒楼,那此时人肯定也在这三楼上,才能就近观察到岳仕宗的动向。
岳仕宗当然不会起身,倒是趁此机会再次观察起周围的其他客人,这次果然被他看出了些许端倪。
右侧一桌坐了两名衣着普通的男子,脸色出现了些许的不安,其中一人还在朝岳仕宗这边瞟过来,似乎是在观察他的反应。
他们隔岳仕宗约莫有两三丈远,多半听不到岳仕宗先前谈话的内容,所以或许并不知道掌柜口中所说的张五爷,就是刚与岳仕宗见面的那位。
很快一些客人便陆续起身下楼,那掌柜就站在楼梯口,跟熟客们一个一个地打招呼。
很快这三楼上就没剩几桌人了,岳仕宗胸有成竹端坐不动,那两人似乎也抱定了敌不动我不动的心思,还是不肯挪窝。
眼见客人走得差不多了,最后就剩了岳仕宗和两人那桌,掌柜朝两人指了指,几名黑衣汉子便径直围了过去。
那两人还待要分辩几句,却没曾想围过去这几人根本就没打算对他们问话,已经抢上前去从身后将他们按住,然后取出亮灿灿的手铐,将他们双手反铐住。
接着有人拿了麻团塞进其口中,两人挣扎着呜呜作声之际,又有人将两个黑布口袋罩到了他们头上,遮住了其面目。
这一番配合行云流水,极为默契,显然他们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岳仕宗看得目瞪口呆,除了惊讶于这群黑衣汉子的身手之外,他也注意到了他们所使用的那种精钢手铐——那可是海汉警察的标志性装备之一。
看来这伙人可能并非张五爷的手下兄弟,而是私服装扮的公门中人。
但公门中人捉拿人犯,一般都会自报家门,而这伙人却是默不作声,既不问对方身份,也不报上自己的身份,着实是有些古怪。
而且他们拿人之后也没有急着下楼,而是只将这两人控制住,将其压在地板上动弹不得,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岳仕宗见这些人把自己当做透明人,也不好主动上前搭话,只能继续耐心等着。
等了片刻,楼梯口又上来几人,为首的正是张五爷。不过这次他可不是主角了,点头哈腰地为身后那位指引岳仕宗所在的位置。
岳仕宗一看张五爷身后那位,自己还真就认识,是海汉高官石迪文身边亲信之一,掌管着东海大区安全情报部门的曲胜峰。
如果张五爷先前去请示的对象就是曲胜峰,那么一切也就都说得通了。
张五爷的走私生意,替大明叛官疏通渠道,以及刚才所见的清场行动,这些绝非市井中人所能掌握的资源,果然都是有着来自官方的助力。
这也印证了岳仕宗在此之前对张五爷背景的猜测,只是这次曲胜峰直接露面与自己相见,他暂时也不能确定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据岳仕宗所知,海汉这个安全情报衙门,其职能与大明锦衣卫类似,这曲胜峰的父亲是前宁波知府,跟石迪文又是姻亲,出身背景还是颇硬的。
曲胜峰对倒在地板上两个倒霉鬼连看都没看一眼,径直向岳仕宗这边走了过来。
岳仕宗见状连忙起身,拱手一揖道:“曲大人,久违了!”
岳仕宗有意压低了声音,不想让地板上那两人听到,但曲胜峰却似乎没有这样的顾忌,拱手招呼道:“曲某来迟了,让岳大人久等了!”
岳仕宗道:“曲大人出现在此处,既出乎意料,但细细一想又很合理。”
曲胜峰道:“或许岳大人不信,但于公于私,在下都很乐意帮这个忙。所以今天张五来跟我一说,我就放下其他事情立刻赶过来了。”
岳仕宗道:“不知曲大人感兴趣的,究竟是在下,还是锦衣卫?”
曲胜峰道:“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岳仕宗道:“曲大人手下抓的这两个人,是否能确认身份?”
曲胜峰唤道:“张迎东!”
在曲胜峰面前,张五爷可就没了那个“爷”字。听到他直呼自己大名,张五爷立刻上前两步,将刚刚对那两人搜身的结果呈上。
虽然没在他们身上找到锦衣卫的腰牌,不过却发现了匕首和蒙汗药,显然也不是什么好路数。
至于要确认他们是不是在跟踪岳仕宗,那就得找个地方审一审才能知道了。
岳仕宗提醒道:“若这二人真是锦衣卫,可不能耽搁太久,不然他们的上司察觉到不对跑了,那就很难追踪了。”
曲胜峰笑道:“岳大人倒是细心……无妨,今天之内,应该就可解决你的麻烦。”
曲胜峰做个手势,先前抓人那几名黑衣汉子这才将人带下楼去。
岳仕宗目送那两人被拎着手脚抬下去,这才对曲胜峰道:“曲大人愿意出手帮这个忙,在下很是感激,就是不知该何以为报,还请曲大人指点!”
曲胜峰道:“岳大人既然已经把家眷接到杭州来了,想必也是对我国怀有钦慕之心,我看不如趁岳大人还在职的时候,替我国做些事情,就权当是报答我了,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