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
原本空无一物的海底中，似有无形的涟漪自程不争足尖荡漾开来，
丝丝缕缕的银灰色雾霭如游鱼般翻涌，将方圆十丈内的一切都搅得支离破碎。
下一刻！
一道青色身影仿若穿透了空间的壁垒，裹挟着淡淡的光辉，悄无声息却又带着无可匹敌的威势，骤然出现在这片海底。
来人一袭青衫，袍角随着他细微的动作轻轻拂动，露出袖口处用金丝绣就的云纹——
那云纹古朴而典雅，隐约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道韵。
那张俊美的面孔不似凡人，宛如谪仙降临。
然而，当他抬起眼帘，那双深邃的眼眸更加吸引人——
这哪里是凡人的眼睛？
分明是一片浩瀚无垠的星海！
无数细碎的星光在其中缓缓流转，时而化作璀璨的银河，时而凝成旋转的星云，让人望之便觉灵魂都要被吸进去一般。
“小妖，”他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四面八方，
“虽然你有些无耻，但有一句你说的不错：
天材地宝，确实是有德者居之。”
话音一顿。
他微微抬眸，似笑非笑道：
“但本座认为，你不是有德之妖！”
“谁？！”
正埋头在珊瑚礁缝隙中，小心翼翼剥取那株灵药的蟹妖，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猛然抬起了覆盖着坚硬青甲的头颅。
它那对碗口大小、闪烁着幽光的复眼瞬间锁定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八条覆盖着细密尖刺的螯足，在水中划出八道迅疾的水痕，
“唰”地一下向后急退，带起的暗流甚至掀翻了附近几株低矮的海葵。
蟹妖心中警铃大作。
这突如其来的气息，让它本能地感到了致命的威胁！
它小心翼翼地探出触须，试图感知对方的深浅。
下一瞬，一股磅礴如渊、浩瀚似海的气息如同无形的巨山般轰然压下！
那气息之恐怖，远超它生平遇到的任何大妖，哪怕是族中供奉的太上长老，
其气息也远不及此的万一！
“咕噜……”
蟹妖喉间发出一阵难堪的滚动声，甲壳下的血肉都在微微颤抖。
它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在这股气息面前，藐小得如同狂风中的一粒尘埃，随时可能被碾得粉碎。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惶恐与不安，如同冰冷的潮水般瞬间淹没了它。
“前、前辈教诲的是！”
蟹妖强压下内心的恐惧，连忙收拢螯足，将那株刚到手不久、灵气四溢的灵药紧紧抱在怀中，姿态放得极低，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颤，
“小妖……小妖确实不是什么有德之妖！
但前辈您不同啊！
您一看就是德高望重、仙风道骨的前辈高人！
晚辈……晚辈今日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前辈，还望前辈大人有大量，饶小妖一命！”
说着！
它用两只最大的螯足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株灵药，颤颤巍巍地向前递出，姿态恭敬无比，仿佛捧着的不是灵药，而是一件稀世珍宝：
“前辈，这是晚辈偶然所得的一株‘九窍石乳草’，于修炼大有裨益，
小妖愿将其献给前辈，只求前辈能开恩，饶小妖这一次！”
程不争静静地看着蟹妖那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模样，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似嘲讽，又似欣赏。
“你这小妖，倒也算识趣。”
他淡淡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喜怒：
“不过，本座并不稀罕你的灵药。
只需你帮本座一个小忙，便可既往不咎。”
蟹妖闻言，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了些，眼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惊喜与期盼。
它连忙点头如捣蒜：
“前辈有事尽管吩咐！
只要小妖能办到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绝无半句推辞！”
“是吗”
程不争闻言，眉梢微挑，目光中闪过一丝玩味，
话音未落，他那只白皙修长的右手已缓缓抬起，朝着蟹妖的方向轻轻一伸。
“哗——！”
刹那间，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力量自他掌心爆发开来，如同无形的巨手扼住了蟹妖的咽喉，狠狠地将它的身形向前拉扯而来！
那力量之强，远超蟹妖的想象，它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抵抗，便感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朝着那只悬浮在空中的手掌飞去。
那只手掌看似寻常，却布满了玄奥莫测的暗金色纹路，
每一道纹路都仿佛拥有生命一般，在幽暗的虚空中微微流转，散发出一种古老而诡异的气息。
“魂念波动……是搜魂术！”
蟹妖心中剧震，一股寒意从尾椎直冲天灵盖！
它瞬间认出了这种它妖族典籍中记载过的歹毒法术！
人族修士常用此术强行剥夺生灵的记忆与魂魄，受术者轻则修为尽废、变成白痴，
重则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前辈饶命！前辈饶命啊！”蟹妖惊恐万状，拼命挣扎，声音中充满了绝望。
然而，程不争却对他的求饶充耳不闻。
他神色冷淡，眼神中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嘭！”
一声闷响。
被巨力牵引而来的蟹妖，其坚硬的头颅精准无比地撞在了那只布满诡异纹路的手掌中央。
与此同时，程不争掌心的暗金纹路骤然大放光明，幽蓝色的光芒如同潮水般涌入蟹妖的头颅。
蟹妖的惨叫声陡然响起，那声音凄厉无比，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恐惧。
它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八条螯足胡乱地挥舞着，带起一片片破碎的水。
几息之后，
蟹妖眼中的痛苦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浑噩。
它体内的生命气息如同退潮的海水般，好似要不了多久···
这尊金丹之境能活八九载的蟹妖，即将走到生命尽头。
“果然……”程不争目光平静地看着这一幕，淡淡开口，
“妖族的生命力，确实比同阶人族要坚韧一些。”
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对蟹妖的悲惨遭遇没有任何同情之意。
毕竟！
同一境界，妖族也确实比人族的寿元要长。
不然，也无法在搜魂法术下坚持这么长时间，早就魂飞魄散了。
正因妖族那强悍的生命力在支撑着。
不过就算妖族的生命再强横，也挡不住搜魂法术长时间搜魂。
片刻之后，蟹妖的头颅无力地垂下，彻底失去了所有生命迹象。
嘭！
蟹妖坚韧的躯体砸在下方翻涌的海水上，溅起一片浑浊的水。
程不争随意地挥了挥手，掌心的幽蓝光芒瞬间收敛，那些玄奥的纹路也随之隐没，恢复了原本白皙光滑的模样。
他目光淡漠地扫了一眼蟹妖失去生机的尸体，以及不远处同样毙命的虾妖，语气中没有丝毫波澜：
“小妖还是你命薄啊！
这株灵药注定不是你这等小妖所能觊觎的！
当然，若你能硬抗过搜魂之苦而不死，本座或许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至于灵魂破碎，变成白痴，这就不在程不争的考虑范畴之内！
话音落下，他大袖一挥。
一道柔和的光芒自他袖中飞出，瞬间将蟹妖和虾妖的尸体笼罩。
在光芒之中，两具妖尸消失不见。
就连那株被蟹妖视若珍宝的九窍石乳草，也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
只在原地留下一个浅浅的小坑，坑底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药香。
随后，程不争再次抬手，凌空一抓。
一片混沌色的光芒自他掌心涌出，迅速扩散开来，将方才战斗留下的所有痕迹——
包括气息波动、能量的残余、甚至是一丝若有若无的空间涟漪——
都彻底搅动、融合、湮灭。
转瞬间，这片虚空便恢复了原状，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待到最后一丝混沌光芒消散，程不争的身影已悄然消失在原地。
与此同时。
在遥远的真龙海上空，那片翻涌不息的无边云海之中，一道青色的流光悄然浮现。
程不争的身影在流光中显现。
他一边催动法力，向着真龙海深处疾驰而去，一边神识沉入脑海，仔细梳理着刚才从蟹妖识海中搜刮出来的零星信息。
“金蛟族、玄龟族、黑灵虎鲨族……
嗯，这些老牌巅峰族群的具体方位和大致实力分布，已经基本确定了。”
他心中暗忖道：
“只是海蛇族以及其他几个稍弱的巅峰族群的具体位置，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真龙海的广阔，远超外界想象，几乎能与无尽海相媲美。
也正因如此，才能容纳如此众多的海族势力在此共存。
而刚才那两只小虾米般的金丹期蟹妖和虾妖，它们的活动范围，恐怕也就局限于真龙海正北方向的那几片不起眼的海域罢了。
不过，这点信息对于程不争的计划而言，已经足够了。
整理完地理方位相关的情报后，他又开始梳理真龙海近期的势力变动和重要事件。
“海鲸妖坊……前不久被一位神秘大妖强行吞并，无一妖生还。”
“半月前，独角妖君成功突破境界，修为更上一层楼，竟趁势吞并了相邻灵象妖君的部分领地，双方因此大打出手，如今已各自下达征伐令，一场大战恐怕在所难免。”
“七日前，有可靠消息称，八头妖君绿了幂植妖君的道侣···
啧啧，妖族大妖也玩的这么吗？
还真有点意思！”
一条条或大或小的情报，如同流星般在程不争的脑海中飞速划过。
忽然，一条情报引起了他的特别注意。
“黑灵虎鲨族……前不久发布紧急召集令，似乎在进行某种大规模的调动，意图不明。”
程不争眉头微蹙，心中暗自分析。
首次行动，务必稳妥为上。
至少要先获取足够的利益，即便此次使用的法身不幸报废，也能保证不亏。
紧接着，他迅速从海量杂乱的情报中，精确地筛选出所有与黑灵虎鲨族以及其他几个巅峰族群相关的近期动态。
很快，几则看似不起眼，却被他敏锐捕捉到的信息，引起了他的高度关注。
“黑灵妖城】内，各类灵物的价格近期均有不同程度上涨的趋势，尤其是修炼资源和妖丹类，涨幅尤为明显。”
“……”
“黑灵军近期活动异常频繁，大举出动，
更是将黑灵虎鲨族麾下各个附属妖城和市坊内的所有已知罪妖，一一清扫干净，手段狠辣，不留活口。”
一条条情报不断从记忆碎片中被提取、整合，程不争的眼眸中，眸中光芒也越来越亮。
虽然其他几个巅峰族群近期也有种种动作，但论及频率之高、规模之大、涉及面之广，都无法与黑灵虎鲨族相提并论。
尤其是近段时间，黑灵虎鲨族的动作愈发频繁，隐隐有山雨欲来之势。
程不争推测，这极有可能与罗杀妖尊以及几位复苏的远古妖尊，疑似陨落在禁忌海的消息有关。
“黑灵虎鲨族，恐怕是在收缩防线，以防不测？
又或者，是想趁此机会，在其他势力尚未得知妖尊陨落的消息之前，全力出击，
掠夺其他势力的珍藏资源，以供族中那些半尊突破瓶颈、冲击更高境界，
在这场即将席卷真龙海的动乱中，保障黑灵虎鲨族的传承？”
想到这里，程不争眸中的迟疑之色逐渐被一抹坚定的光芒所取代。
“也罢！
既然黑灵虎鲨族近期动静最大，行事也最为激进，那就先到那里一趟吧！”
“若是黑灵虎鲨族当真有吞并其他势力、图谋大事的打算，
后方空虚，也正好便宜本座；
若是他们只是虚张声势，并无实际动作，那本座再转向其他目标便是。”
“嗯……实力相对较弱的海蛇族，也是一个备选方案。可以作为备选。”
心念电转间，程不争已然有了决断。
下一刻，
真龙海上空无边云海中，那道原本朝着东南方向疾驰的青色流光···
其轨迹微微一偏，径直朝着黑灵虎鲨族统治的海域方向激射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