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此言何意，莫非是说贫道故意污蔑那妖孽？”
国师张口闭口对云懿只称妖孽，苏楚陌看似平静，心中只怕已经帮他想好了千万种死法，“当然，国师只道花开非往年之期便判定我儿为妖孽，如此断言，实在不妥，你先是失礼于本王之妻，无果之后便假死销声匿迹，后又斥责本王之女，虽不知你用什么法子蛊惑了皇上，可这天下，非你一人之天下。
南朝孝敏皇后出生时天放异彩，院中枯木抽芽，可有人说她是妖孽？读过史书的哪个不知道世人皆称她是受上天眷顾之人，而孝敏皇后也确实一生圆满，长子继位为新皇之后百般孝敬，怎么同样的事，到了本王的女儿身上便成了妖孽？”
“燕王所言甚是，下官今日恰巧重读史书，正读到南朝，帝后感情和睦，后宫三千独宠一人，实在令人羡慕。”向来不着边际的高大人搁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起来的酒杯，离开席位往过走了几步，“国师大人恕下官冒犯，只是下官并不信什么神鬼之说，也不愿眼睁睁看着孩童受此欺辱，虽说小郡主才四岁多些，可聪明的孩子也该开始记事了，国师大人今日之言，若小郡主此生都忘不了，何尝不是一种罪过？”
有人起了头，其他不管是看不惯国师的还是向着苏楚陌的，多多多少少说了些什么，钱琮看着众人说完了，犹豫着起身，“诸位同僚皆言之有理，只是燕王并非无的放矢之人，这国师大人的来历……”
对啊，只顾着吵架了，居然忘了这一茬，苏楚陌可说了这人曾冒犯过燕王妃。
很快就有人想到大肆宣扬燕王妃是为异星的老乞丐，只是目光落在国师身上之后又有些不确定，眼前人虽然只穿着灰色道袍，可通身气度看着怎么也不想疯疯癫癫的乞丐。
皇帝却终于坐不住了，哪怕他也对国师起了疑心，可这是个难得的可以搞苏楚陌的机会，因着两人的关系，皇帝对燕王府关注密切，自然知道苏楚陌有多宠爱云懿，只要能拿住云懿，任苏楚陌再怎么本领通天，还不是随自己发落。
心中有了决断，皇帝一抬手，“来人，将国师说的那妖孽拿下！”
见皇帝站在自己这边，国师心一狠，大不了这件事做完自己就溜，做好了还有和那边商量的机会，要是搞砸了可就全砸了。
“正是，这妖孽十分厉害，大人们都被蛊惑了，各位小心，贫道会设法保诸位不受其扰。”国师豁然转身，一阵风适时吹过，带起国师宽大的衣袍。
皇帝的意思太明显，不少人心中思量过后沉默不语，还有想要说什么的也被苏楚陌以眼神制止。
一群人中，唯有国师口中念念有词，众人心思各异，却诡异地达成共识，想看看国师能说出个什么来。
喃喃之语暂歇，国师双目圆瞪，望向天际，大喝一声，“来！”
也不知国师招的是什么，在场确实感觉一股大风袭来，不过须臾，众人都变得有些狼狈，更有衣衫单薄之人瑟瑟发抖，却强撑着不肯失了颜面。
一片寂静，满地狼藉，一个宫人自另一边过来，看得出她有些迟疑，最后还是绕过地上碎裂的杯盏到了皇帝跟前。
来的正是许贵妃身边儿的碧云，女眷那边听见了动静有些不安，许贵妃劝了几句，差碧云来瞧瞧。
“贵妃那边出事了？”自从有了小公主，皇帝对许贵妃愈发看重，心疼的不得了，就怕磕着碰着，刚才动静那么大，可别说把人吓着了。
碧云忙道：“不曾，只是女眷中有人受惊，担心自家老爷出事，娘娘安抚着不见效果，差奴婢来看看。”
皇帝目光在众人之中转了一圈，见都好好的，便道：“你去告诉他们，这边有些事情需要处理，让你主子先带女眷们进里头去，别在外头吹风。”
碧云不敢多看，唯恐见了什么不该见的，垂首应了之后忙不迭踩着小碎步回去。
这一打搅，现场才活泛了些，侍卫们信了国师的话，踟躇着不敢上前，又不敢违抗皇帝的吩咐，纠结的很。
国师看这情形，想到自己打着闭关的名头闭门不出多日就是为了想一万全之策，若是出了差池可就丢人丢大了，若无其事道：“贫道已经暂且制住了那妖孽，诸位快些去吧。”
侍卫们闻言下意识松了一口气，迈步上前，心中还是有些惴惴，却并非是担心莫须有的妖孽，而是害怕苏楚陌。
谁知刚走出不到三步，忽的电闪雷鸣起来，接着便是瓢泼大雨，女眷那边大多已经进了殿内，剩下几个小跑进步也进去了，倒是这边，所有人都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淋成了落汤鸡。
天降异象，侍卫们又不敢走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他，面面相觑之后停在了原地。
倒是国师，反而面露喜色，“上天慈悲啊，知晓这妖孽害人，降下神水来洗清大家身上沾染的妖气，妖孽，看你还能如何！”
说着，国师激动起来，亲自上前想要去抓云懿。
李昭烟立刻将云懿牢牢抱住，两人一同躲在苏楚陌身后，云霄也从旁边的席位走了过来，与苏楚陌一起护着后面母女二人。
雷电轰鸣，动静越来越大，国师恍若未觉，继续前后，下一刻轰鸣之声尽在耳畔，一张桌子四分五裂，碎渣上黑色焦痕清晰可辨。
国师脸色骤然苍白，不敢再往前一步，然，雨中众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除去已经很近的苏楚陌，其余人并未察觉国师的异样。
“看，上天也觉得这妖孽留不得，要降下神雷将她劈死了！”国师虽不知为何会有雷劈下，却不影响他将事情扣在云懿头上。
苏楚陌将国师神情的变化看的一清二楚，讥讽道：“这雷分明是冲着你来的，你若是再快一步，这雷就会不偏不倚劈在你头上，上天是看不下去你这般篡改它的旨意，在示警。”
雷电交加，雨声嘈杂，稍远些的人根本听不见这边在说什么，皇帝身畔早有人撑了伞，即便不足以完全将风雨遮住，却也好了许多，只苦了其他大人，皇帝不让走，他们就只能在大雨里等着。
“钱大人！钱大人晕倒了，快去告诉皇上！”
钱琮身边的年轻人上一刻还在费力地往苏楚陌那边看，下一刻就察觉到身边的异常，连忙将人扶住，朝一旁另一个大人吼道。
雨实在太大，即便离得很近，也难以听清，另一边的大人迟疑了一瞬，再看清钱琮的状态之后也吓了一跳，赶紧朝皇帝那边跑去。
“钱爱卿撑不住了？啧，是朕欠考虑，钱爱卿不比你们年轻人，苏公公，让人背钱爱卿进里头去，请个太医过来，其他人——”说到这里，皇帝顿了一顿，“让大家都进去吧，进去再说，都是国之栋梁，别淋坏了。”
身边人立刻各自忙了起来，传话的传话，去取炭火的取炭火。
按说这时候哪里还要用炭火，说出去要笑掉大牙的，可眼下又不能让人去这些大臣府上给他们取衣裳，宫里未必有可换的衣裳，还是生几盆炭让他们先暖和起来的好。
有先前忽然劈下来那道雷在，国师即便周身已经回暖，心中也已经退却，不敢再与苏楚陌争论。
本以为已经十拿九稳的皇帝开口去问国师，打算他一开口就让人拿下云懿，管他苏楚陌如何，这可是宫中，由不得他。
岂料国师哆哆嗦嗦半晌说不出话，最后竟然一转身跑了。
若不是身上这还可以拧出水的衣裳，在场之人几乎要以为什么的没有发生过了。
可事实上，今年的中秋宫宴确实毁了，国师那据说可以上达天听的本事似乎也不怎么真，国师和和燕王一家吵了起来，将他们得罪的死死的。
国师一走，没人与苏楚陌争辩，皇帝就没了抓云懿的由头，让他与苏楚陌争？想也知道不可能了，他自持身份，几时在人前与苏楚陌起过争论，于是皇帝也拂袖而去。
至此，这场宴会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余下之人内心无比复杂，此时不管他们立场如何，心中想来都是如出一辙的不知所措。
好在皇帝还没有彻底失了智，苏公公很快折返回来，“各位大人受累了，已经有宫人去取伞，夫人们那边也已经通知了，稍后让宫人送诸位出去，皇上担心大人们的身子，叮嘱了咱家一定把话带到，明后两日都不必上朝了，大人们好好休息休息。”
“皇上费心了，劳公公替臣等谢恩，如今这情形，皇上想必不怎么愿意看到我们这些人。”在朝中还算有发言权的一位大人道。
苏公公连忙应下，又好声好气说了些好听的。
宫人们手脚麻利，很快拿来了伞，大人们衣裳本就湿透了，倒是不怎么在意，要不是惦记着夫人们，恐怕已经冒雨走了。
听闻可以回府，夫人们避着雨从廊下过来，按规矩外臣当与女眷分席，只是李昭烟向来不避人，这次又担心云懿，就跟着苏楚陌一起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