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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和曲婳宁商量好了,可我心里依然忐忑,毕竟做这种死遁的事,也不是什么人都干得出来的。

我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细细盘算,一点点安排。

包括继续被王盈凌虐殴打,有时我还会主动刺激挑衅他对我出手。

四个妾室愈发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在王宅最后的日子,正妻的身份名存实亡,阖府上下没有暗地里不叹我可怜的,我要的也是这个效果。

我最后一次挨打,是小翠相中我的翡翠镯子,让王盈跟我要,我没给。

那对净水帝王绿的镯子是我的陪嫁,也是露华贵妃亲自套到我手上的,我就是穷死变卖所有东西,也不可能把那一对送人,何况是送给王盈那个张狂肤浅的小妾。

我不肯,他就强抢,争执中他把我推搡出门,在妾室们的围观下狠狠地打我,拿鞭子抽我,我咬着牙,不发一言,蜷缩在地上,想着挨过今日,给我留口气就成。

这天晚上,我被撵到柴房里去睡。

我靠在柴火堆里,看着自己身上层层叠叠的伤痕,觉得是时候了。

距离和曲婳宁商量好已经过去了几个月,在这个平静的某天里我突然暴毙,才是让所有人始料未及。

小萤偷偷来看我,把阿七试成功了的药交到我手上。

“姑娘,真的要吃吗。”小萤还是有些担心。

我拿着黑漆漆的药丸,其实心里也没十分把握:“你瞧我现在的过的日子,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分别?与其如此,不如搏一把,若成功,以后咱们就脱身了,若不成功,我就彻底解脱了。”

小萤点头不语。

我将后续露华贵妃会来,小萤该做的事统统交代给她,只等我一“死”,然后小萤完成我交代给她的事,成与不成,都让她最后和曲婳宁接头,带她出王宅,我前半辈子已经葬在这儿了,不能让小萤也拖死在这里。

抱着复杂的心情,我吃了那药。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我就是觉得特别困,最后五感尽失,没了意识。

一点痛苦都没有,还是阿七调的药好啊,我最后想。

**

仿佛睡了一百年那样长。

我再睁眼,意识渐渐回笼,眼前一片模糊。

身下忽忽悠悠的,好像是在水上。

“姑娘,你醒了!”小萤激动的握着我的手,兴奋不已。

渐渐地,我彻底清醒,明白自己是在船舱里。

“这……”我开口,说不出话来,舌根都是硬的。

小萤道:“姑娘,咱们出来了!是在船上,回蓬莱的船上!”

我一阵发懵,脱力般躺回床上。

出来了,离开那个魔窟,出来了。

我并没高兴的感觉,我只想哭。

去掉半条命才从那个鬼地方爬出来,这种经历,想来不会再有人经历过了。

我想到五年前离开蓬莱北上的那一日,也是坐船,身边也是小萤陪着。

只不过那时的我懵懵懂懂单纯的愚蠢,今日的我,心境早就变的弯弯绕绕复杂许多。

小萤告诉我王盈死了,小翠也死了。

露华贵妃得知我暴毙的消息赶往王宅给我办后事,发现了我留下的一切痕迹,她怒不可遏,当时就拿住了精神状态不正常的王盈许多罪名,当天就抄了家。

但曲婳宁和她打了个照面,露华贵妃没说别的,也不多问,只把许多东西塞进我棺材里算我的陪葬,然后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我走了。

小萤打开包袱,那里都是露华贵妃塞给我的东西,虽然只有嫁妆的一部分,但足够我衣食无忧一辈子了。

我拿起她送我的及笄发钗,按在胸口,簌簌的掉眼泪。

不回去了,这辈子都不回去了。

这时,阿七拉开门,拎着食盒站在门口。

他身穿一身墨色,松竹纹的点缀,素白的脸,嫣红的唇,眉目清俊且沉静。

我一阵恍惚,他是阿七,可如今看来,他仿佛脱胎换骨般变了一个人。

小萤出去了。

他过来坐到我床边,静静看着我,虽然他看起来仍旧很冷淡,只是瞧我的眼底沉淀着一丝温柔。

我垂下头,被子里的手脚不自觉的蜷缩。

他怕刺激到我,没说别的,只是打开食盒,淡声道:“你刚醒,需要吃些东西。”

我不敢看他,只去端他摆出来的粥碗:“好。”

我也确实饿了,一口一口,很快见了底。

阿七看着我吃东西狼狈的样子以及露出地方的伤痕,他眸子里划过什么,还带着一丝戾气。

这让我感到害怕。

我印象里的阿七,是不爱说话的,别扭的,又有一些可爱,但从没有过戾气。

如今他的气场天翻地覆,倒让我在他面前愈发拘谨。

阿七静默不言,只是给我夹菜,盛粥。

我喝了两碗,他不许我喝了,而是变戏法似的又掏出一个精致的瓶子,倒出一颗丹药来:“吃了,固源丹。”

我毫不犹豫的就吃了,只是咽下去的后味里,泛上几许腥气,我没忍住干呕了一下。

他拍拍我的背,递给我温水。

他这样无微不至,让我更是不自在,我接过水:“谢谢。”

我吃了东西,人也精神了不少,阿七见我好些了,他道:“你一身的伤,躺下休息。”

我点点头,听话的躺下,挪动间拉扯皮肉上的伤,我虽然极力忍耐,还是疼的直蹙眉。

他一点一点的给我掖好被子,眉眼间的温柔之色愈浓。

我害怕的闭起双眼,装出疲累之态。

他见我这个态度,只让我好好休息,随后收拾了东西,离开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鼻尖还萦绕着他身上独有的气味,我心绪十分复杂。

我把床头他留下的固源丹的瓶子攥到了手里,刚才他没说,我却吃出来了。

这丹药里头,一大半是拿他的血熬的,我打开瓶子,里头大概六十颗左右,小手指甲那么大点的丹药,能熬出这么浓的味道,他割了多少的血?

阿七对我的心意昭然若揭,这么多年都没放弃过,我自觉十分对他不住,他如今也奔二十了,又是药谷新主,是要娶妻生子传承下去的。

若是在一年前脱身,我会毫不犹豫的和他在一起,可如今,如今……我深知自己不配。

他不能在我这种残花败柳身上浪费时间,他值得天底下最好的女子配他。

我盖上了药瓶,重新放回床头,只觉千斤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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