镶龙城,因为位于大墟边缘的附近,不少来往于大墟和大墟之外的商贾们都会在镶龙城落脚,久而久之,镶龙城便成了这大墟之中最繁华的几个地方之一。
实际上,镶龙城在大墟来之中的地位也不只是最繁华的地方之一能形容的,作为联通大墟内外的枢纽,镶龙城可能是绝大部分大墟之外的人这辈子最深入大墟的地方,没有之一。所以,镶龙城也代表了绝大多数人对于大墟的印象——罪恶。
镶龙城极为繁华,堪称大墟的不夜城,在大墟之外,恐怕也只有诸国的帝都以及交通枢纽或是商业枢纽才能与之相提并论。
在大墟之中定居的人大多都是在外失意的不得志之人,或者是得罪了什么惹不起的存在,只能跑到大墟之中躲灾避祸。
这些人到了大墟之后,自觉人生无望,故而开始放纵自己,故而,在镶龙城,越是繁华的街道,赌场,青楼也越多。
而比较偏远的地方,秋困潦倒,打家劫舍的也不少见,毕竟大墟里的规矩就只有一个,活下去。
实际上,在药师不曾离开残老村采药,来镶龙城赶集的时候,也大多做一些药品生意,除了疗伤,治病的药物极为畅销之外,还有一些能够引发修行者快感和激情的药物。
这些药物本是不含能够令人上瘾的成分的,但是,这些自觉前途无望的修士们本就处于一种醉生梦死的状态,简单地说就是能快乐一天是一天,所以,虽然不上瘾,却还是有很多人成瘾了。
如今药师出门去采药了,没人供应这些药物,不少本来依靠着药物的修士走了出来,为镶龙城中发泄着自己的“药瘾”不得圆满而产生的怒火和烦躁。
但是,毕竟是镶龙城中,镶龙城主作为镶龙城明面上的最强者,镶龙城主才是镶龙城的规矩,所以这些闹事的人很快就被镶龙城城主府的护卫、供奉制服,送去了城主府中再也没出现。
司婆婆和执律长老到的时候,整个镶龙城比起往日的繁华居然多了几分萧索,毕竟,那些消失在城主府中的修士引起了很多修行者的忌惮,他们宁可去附近的小村子里借住,也不愿意往镶龙城来了。
两人到的时候,都没花多少力气就把镶龙城主杀了,占据了镶龙城主府,成了新任的镶龙城主,然后,在召唤了一些天圣教弟子重整城主府之后,两人便回了残老村。
镶龙城怎么建设还是要问一问残老村里的大家的,尤其是某位促进了三教联合的存在——骨头——玄前辈。
镶龙城下,看着面前的镶龙城,无论是司婆婆还是执律长老都震惊了,执律长老惊呼:“不可能,镶龙城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记得,他下的命令是修复城主府吧,现在这搞的是什么玩意?
只见那镶龙城从大墟的灰雾里显形时,像一具被钉在天地罅隙间的龙骨遗骸。仿佛黑曜石垒砌的城墙嶙峋如倒竖的龙鳞,石缝间凝结的暗红苔藓如同干涸的血痂。墙垣之上,盘踞的龙形浮雕眼眶内嵌着鸽卵大的赤晶,夜色降临时便蒸腾起猩红光雾,将整座城池浸泡在诡谲的暗红中。
街道如蛇蜕般扭曲延伸,地面铺满巨兽椎骨剖成的骨砖,踩踏时发出枯枝断裂的碎响。两侧倾斜的楼阁屋檐下,悬挂的青铜铃铛以风干毒虫为舌,风过时翅鞘刮擦铜壁,窸窣如亡魂私语。铁匠铺的紫焰舔舐着窗棂,熔炉里半融的鳞甲脊骨滋滋冒起青烟;皮货店前倒吊的墟兽尸骸渗出暗绿粘液,渗入骨砖缝隙,凝成蛛网状的幽光脉络。
城市中央,层叠的黑紫色琉璃飞檐如巨龙弓起的脊骨刺破雾霭。其基座竟是整块透明晶岩,下方百丈深处,熔岩河如沸腾的血浆奔涌翻卷,赤光将晶面映得如同烧红的烙铁。熔岩阴影中,一座倒悬的幽暗佛塔虚影沉浮不定,塔底漩涡内伸出石雕的六指巨手,指缝间纠缠的发丝状黑影无声蠕动。
城墙暗处,符文如呼吸般明灭搏动,贪婪吮吸着墟雾。角楼森白的骨管表面凝结着暗红血垢;城门楣首的石雕龙首獠牙间残留着焦痕,齿缝里渗出硫磺气息。整座城静伏于雾中,黑石为鳞甲,赤晶化龙瞳,熔岩作血髓,仿佛随时会抖落尘埃,择人而噬。
他们临走之前,虽然因为城主轮替,城中动荡,导致本来的“不夜城”失去了往日的热闹,但是,却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种怪异而又诡异的死城吧。
如今这镶龙城的存在本身便是对心智的凌迟。当猩红光雾浸透瞳孔时,脊椎会本能地窜起寒意——那些嵌在龙骸城墙上的赤晶,如同亿万只充血的眼球在黑暗中凝视。脚底踩碎的骨砖发出亡者肋骨折断般的脆响,鼻腔里铁锈与腐液的气味凝成实质的钩爪,不断搔刮着理智的防线。最致命的是熔岩河上倒悬的佛塔虚影:凝视它时,耳畔会钻出细密的呢喃,仿佛有发丝般的黑影顺着视网膜爬进颅腔,诱使灵魂向深渊屈膝。这不是城池,而是活着的癫狂!
不只是执律长老,就连司婆婆也脸色难看,她虽然是魔教中人,手中杀生不少,但是现在这场景着实有些……
“啧,不是我啥时候漏了吧……”看着这仿佛从混乱神界照进洪荒的骸骨城池,江玄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不说别的,单是站在这城池的面前,他就闻到了混乱的恶臭味了。
听着江玄的嘀咕,一众人都下意识的看向了江玄,老村长更是皱起了眉头:“前辈,你是说这座城的变化可能和你有关?”
“没有啊,玄哥身上没有哪里有漏的感觉啊。”秦牧在江玄身边转了转,发现绷带上确实没有异常……不对,就在那绷带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那种扭曲,黑暗而又恐怖的感觉,和……
“别瞎碰。”江玄用完好的手打开了秦牧那伸向他绷带的手,随后说道:“现在我确定了,这玩意确实是混乱之力,我体内的混乱之力被这种混乱之力引动,居然都有几分不安稳了,不过这玩意……”
江玄皱着眉头看向了异变的镶龙城之中,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秦牧也下意识的找来了九重天开眼法,看向了城池之中。看着镶龙城内的景象,秦牧不由得开口感慨道:“好大的莲花啊。”
“好大的莲花?”江玄疑惑的看向了镶龙城:“牧儿,你说的莲花是哪个?我怎么没看见?”
“就是那个啊。”秦牧向着一个方向指去,正是那熔岩阴影中倒悬的幽暗佛塔虚影之下那漩涡伸出来的黑色巨手:“玄哥,你看那几只巨手,多像是一朵黑色的莲花啊。”
“巨手?莲花?”江玄听到了秦牧的提醒,本来仿佛在眼前开了隐身挂的东西才在江玄眼前浮现,江玄看着那佛塔幻影和漩涡与巨手,这才像是明白了什么。
江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看不见那些东西了,这些混乱之力居然妄图影响他的认知,而造成镶龙城出现这般惨状的居然是……他那滴冷汗造成的黑色莲花。
“你居然敢引动混乱之力来蒙蔽我的认知???!!!”江玄出离的愤怒了,他可以允许自己输了,但是绝对不允许自己被欺骗!
镶龙城中,仿佛是听到了江玄的声音,那城中的岩浆流淌的速度更快了,佛塔之下的巨手缓缓凝实,最后幻化成了一朵黑色的莲花。
黑莲悬浮在天上,一个稚嫩的声音从中传来:“你创造了我,但是,你偏心!!!你帮白莲找了一个主人,帮他得道,凭什么我就被你束之高阁?你该死,你该死啊!!!”
说着黑莲化作一道黑光落入了镶龙城之中,刹那之间,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镶龙城在蠕动。
那黑曜石城墙的鳞甲缝隙里,此刻渗出粘稠的活体黑泥,如同巨兽溃烂的脓血。墙垣上盘踞的龙形浮雕眼眶中,原本猩红的赤晶已被污浊的暗紫侵染,投射出癫狂的、不断旋转的复眼虚影。整座城池不再是静伏的尸骸,而是被某种不可名状之物寄生,每一块骨砖都在痛苦地痉挛。
“江玄!!!”仿佛有亿万重叠的嘶吼从扭曲的砖缝、滴淌粘液的屋檐、甚至脚下呻吟的椎骨地砖中炸开。
那是神偷的贪婪和枪神的暴戾,被混乱黑莲吞噬后发酵成的精神毒瘴,化作实质的音波绞向立于城外的身影。
江玄足下,由巨兽椎骨铺就的“龙脊大道”猛地拱起!无数骨刺如惨白的獠牙破土而出,刺向他周身,随后将江玄裹挟在内,带入了镶龙城中。
“玄哥!!!”秦牧看着被带走的江玄高声喊道,一边的老村长等人却是将秦牧拉在了原地,司婆婆开口说道:“牧儿不要担心,前辈神通广大,不会有问题的,咱们现在……躲……”
说个笑话,江玄和那黑莲打的天翻地覆,但是,站在江玄身边的他们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秦牧保持着冷静,知道自己去了也没什么用,只能站在原地,看着镶龙城之中那翻天覆地的变化。
被裹挟进城的江玄屈指一弹,周身的白骨便化为齑粉,不过,白骨刚刚破碎,江玄两侧歪斜的楼阁屋檐下,那些悬挂的青铜铃铛疯狂震颤,风干的毒虫尸骸竟睁开密密麻麻的复眼,射出污秽的紫光,所过之处空间如蜡般融化。
江玄未退半步,他指尖一点清光再次绽开,一朵白莲虚影浮于身后。清辉所罩,刺来的骨牙寸寸崩解成灰,污秽紫光撞上光幕发出腐蚀的滋滋声。但镶龙城真正的杀招在头顶——城市制高点,那座层叠黑紫色琉璃飞檐垒成的“龙脊”城主府,轰然坍塌!并非坠落,而是溶解。滔天黑泥裹挟着崩碎的琉璃瓦,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巨掌,掌心裂开一张布满螺旋利齿的深渊巨口,吞噬而下!
巨口未至,那源自混乱之主阿撒托斯的无序侵蚀已先一步降临。江玄周身浮现无数细微的裂纹,仿佛他存在的“概念”本身正在被混乱撕扯、重组。脚下熔岩河透过晶岩基座映上来的赤光,也扭曲成亵渎的暗绿。
“我靠,玩的这么大啊!!!”江玄的声音穿透亿万重嘶吼,在残老村众人耳边响起,语气中不仅没有紧张感,反而带着几分轻松,这让担心他的残老村众人不由得心里一松,能这般轻松的说话,总不至于有生死危机吧。
镶龙城中,江玄一眼就看见了那沸腾的熔岩的深处——那座倒悬的幽暗佛塔虚影!此刻塔身爬满蠕动的黑泥,塔底漩涡中伸出的石雕六指巨手,正被黑泥侵蚀,缓缓屈伸,搅动起足以撕裂时空的乱流。
江玄动了,他拄着黑色的木棍向着佛塔虚影走去,一步一步的,淡然而坚定,背后的白莲光辉熠熠,无数黑泥触手从四面八方缠来,都在接触到白莲光辉之时化成虚无。他无视了身后吞噬一切的巨口,目标直指佛塔漩涡中心那一点仅存的、被黑泥疯狂啃噬的舍利微光!
“佛塔啊,这也是缘法,那就用因果之道吧,正好,最近研究出了一招因果神通。”江玄摇头晃脑的笑道,随后,背后的白莲花化为一道白光落在了江玄的指尖,然后,江玄不顾冲来的黑泥触手,悍然点向那点微光。
并非注入力量,而是将自身与这镇压之基、混乱之源的核心,强行锚定!
“轰——!!!”
无法形容的爆鸣并非源自物质,那是因果的崩断,是圣人意志与混乱之力的剧烈冲突!
整座镶龙城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的琉璃器皿,黑曜石城墙寸寸龟裂,赤晶龙瞳哀鸣着爆碎,所有建筑在剧烈的空间褶皱中扭曲、分解。
那吞噬而下的黑泥巨掌在半空僵住,掌心巨口发出非圣非魔的、重叠的惨嚎。熔岩深处,佛塔虚影明灭狂闪,石雕巨手在舍利清光与黑泥的撕扯中轰然炸裂!
当动荡的时空乱流稍稍平息,熔岩河上只剩翻滚的黑泥残渣与点点星砂般的舍利碎芒。曾经盘踞大墟的镶龙城,已彻底化为漂浮在熔岩之上的巨大废墟。
江玄一手持木杖,一手持黑莲,现在一块黑曜石残骸上,赤裸着的脚踩在熔岩之上,赤光映着他毫无波澜的侧脸,而废墟深处,隐约传来石雕龙首最后一声带着硫磺气息的、不甘的呜咽。
空气中只留着一声怒骂:“你这个老贼头,你骗了所有人,你居然还能和本尊联系上!!!”
江玄轻笑,满面春风:“贫道还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