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宗铭刚回来时,李柔便让他给父亲上了一柱香,现在他将离开,李柔为什么又让他来这里呢?
所有人百思不得其解,跟着李柔去了祠堂。
祠堂不大,上面只简简单单地供奉了一座牌位。
李柔静静地端视着那个牌位,脑海里浮现丈夫的身影,从青年到中年,他们相伴了那么久,可最后他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柔闭上酸涩的眼睛,过了一会儿,她又睁开,眼中是不可动摇的坚毅。
很多时候,她是母,但是李柔清楚,当代宗铭失去父时,那么她便是母,也是父。
慈母严父。
她一个人陪伴了代宗铭余后的成长,她用母亲的怀抱,父亲的严厉,把他带大。
而现在,她又将是那个不苟言笑,足够稳重的“父亲”了。
李柔转过身,看着站在她面前的青年,厉声道:“跪下!”
青年缓缓地郑重地跪下。
付浅看着李柔,仿佛自她身上看到了一种光,柔软而坚韧。
“犬子代宗铭,今后欲上阵奋杀敌寇,我……不作阻拦。”
夏远和周围的同伴眼中一喜。
“但是!”
李柔看着跪得笔直的青年,心里的柔软在颤抖。
这是她的儿,她要推开的儿。
“我要你对着你爹发誓,你上了战场,要勇,而不能莽!既要战,便不能退!就是死,也不能降!”
这几句话字字铿锵,落在所有人如战鼓击擂,共党的青年人们听着这震撼人心的话,内心的情绪猛地高涨!
而夏远更是不由自主地往前一步。
“我代家历代清廉,为民!为国!而你选了这条路,便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我问你,你可想好了?”
跪在地上的青年沉稳地看着母亲:“想好了。”
小小的代世安站在母亲身边,看着父亲的背影,被透入的晨间阳光分割成两个。
一半在阳光下,一半处于阴影中,而那只受伤的手,便垂在阴影中。
“我代宗铭,在此立誓:上了战场,要勇,而不莽!要战,便不退!就是死,也不能降!此生为民,一生为民!”
“扑通!”
夏远突然跪下:“我夏远,在此立誓:上了战场,要勇,而不莽!要战,便不退!就是死,也不能降!此生为民,一生为民!”
后面的人跟着一一跪下。
立誓,这是他们的状书。
挺直中国人的脊背,这是他们的志向。
他们说:“就是死,也不能降!”
他们说:“此生为民,一生为民!”
阳光落在这群人身上,谭章盛看着,心中许久未动的热血缓缓淌过心间。
这些话,这些人,落在代世安的心上,扎根成为一颗种子。
阳光洒落在所有人的身上,而这群青年,这群青年所代表着的人们,都在这灿烂的阳光下,璀璨夺目!
代宗铭他们还要再留几日,小小的代世安似乎知道爹爹即将离开,便越发地黏父亲了。
代世安被抱着,仰头问:“爹爹,你和叔叔们以后要去干什么啊?是打军阀吗?”
一边的夏远听见了,笑道:“世安也知道军阀啊?”
代世安挥了挥小拳头:“知道!打坏人!”
代宗铭笑了:“嗯,但是爹爹不止是除军阀,还要除地主,除剥削。”
代世安眨了眨眼睛:“可是外公是地主啊。”
所有人愣住。
代世安没有注意到,继续说:“娘亲之前说外公是大地主,资本家,但是外公说那他也是好地主,好的资本家。”
小小的幼童记忆力惊人,表达能力也惊人。
“外公还经常帮助街上的叔叔老人呢,爹爹,能不能不除外公?”
周边一片哑然,连代宗铭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但是代世安又说话了:“娘亲说可以改造,那外公也可以改造吗?”
代宗铭愣了一下:“嗯,可以……”
凝固的气氛立即破冰。
代世安眨着大眼睛:“我也可以改造吗?”
夏远和其他人笑了起来,夏远道:“你要什么改造啊?”
代世安举起两只手,用力挥了挥:“我也想跟爹爹一样!”
“那你还是等长大了再来吧!哈哈!”
周边热闹成一片,代宗铭摸了摸儿子的头,心里微热。
她对孩子很细心。
付浅尚且还不知道这件事,她正在外面忙着挣钱,给自己老公进行经济援助。
付浅坐在车内,当车辆驶过一家日式料理店时,付浅突然道:“停一下!”
方强立即停了车:“小姐,是怎么了吗?”
付浅目光紧盯着那扇门,道:“我刚才看见我爹了,你去找个地方停一下车,我去那家日料馆看看。”
付浅说完,就立即打开车门下了车。
她疾步快走,高跟鞋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刚才看见的其实不止是她爹,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日本人。
她老爹还在和日本人合作?!
付浅走了进去,看见一个个用木板进行半遮掩的座位。
她一眼便看见了自己老爹刚刚坐下的身影,便立即找了一个就近背对老爹的位置坐下。
一个人走过来,礼貌地问道:“请问您要点些什么?”
付浅草草看了眼菜单,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声音,刻意压低声线道:“一份鳗鱼寿司,一份三文鱼刺身,谢谢。”
那人露齿一笑:“好的,请稍等。”
付浅点点头,静下心来听背后的动静。
她听见谭章盛笑道:“田野先生说笑了,我不过是一个小小商贩,想做点小生意罢了。这买卖也讲究一个你情我愿,这笔生意我不想做,以田野先生的名气,大有人来找您做生意啊。”
这是不想和日本人一起干事了?付浅暗想。
那边的翻译和那个日本人说了一阵,那个日本人便开口了:“谭老板谦虚了,从杭州到上海,谭老板的生意一直红红火火,如此能力,在下佩服不已。”
谭章盛见对方打着太极,心里有些想骂娘,但是他依旧笑着道:“田野先生客气了。”
两人又拉锯了一会儿,最后那个日本人最终说:“和谭老板合作一直很顺利,虽然我很想一直合作下去,但是谭老板如此,我也不好强迫,不如这样,谭老板和我做最后一笔生意,今年开采出的那批铁和矿,谭老板卖我如何?”
付浅心里警惕起来。
日本人要买铁矿?买铁矿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