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萱眉头一皱，“谁！还不出来？”
从那道身影的身量看来，应该是个小孩子。
那么答案也就那么几个。
杜萱对孩子素来温柔包容，但也着实不喜欢这种鬼鬼祟祟的行径，眉心拧着，表情已然有了些不悦。
大树后头藏着的那个小小身影，没有坚持太久，乖乖地走了出来。
“是你？”杜萱看着整个人都透着几分紧张和怯然的潇潇，“这么一大清早的，你跟着我到这儿来做什么？”
潇潇走了上来，抿了抿嘴唇，然后慢慢说道，“我来帮忙。”
“帮忙？”杜萱说道，“我不需要帮忙。”
哪知这话一出，这小姑娘急了。
不是那种生气了的急躁，而是一种紧张的焦急。
她原本声线就比别的孩子那种铜铃般的清脆，要略哑一些，此刻情绪急了，声音就更显得哑，听起来莫名就透着一股子可怜的感觉。
“可、可我不能白吃了您的饭，您还给我上药，洗澡……”她说着，眼圈都有些红了。
杜萱有些无奈。
这是受过太多苦楚的孩子，于是太早理解并认知了这个世界上一切都不是理所当然的，得到了什么，就要付出代价。
甚至就连很多成年人，都不一定会有这么清醒的认知，毕竟这世上就是有不少人觉得自己所得到的，自己所拥有的，是理所当然。
而这个孩子，原本就处于受大人照顾的年纪，按说，就这个年纪的孩子，大人对她的照顾，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义务和责任。
但她却不敢这样去想，只觉得自己如果受到了照顾，就需要付出代价。
“我本来就没帮上补屋的忙。”潇潇垂着头，抬手用力抹了抹眼睛。
杜萱想到昨天杜辉说刘大宝倒是在补屋上帮了些忙时，这孩子眼里闪过的情绪。
曾经被抛弃过，现在好不容易得到了做梦一般的温暖，就会更加惶恐失去。
杜萱眉头皱着。
瞧着她皱眉的样子，潇潇生怕是惹得她不高兴了，于是更加紧张，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杜萱叹道，“我家，是不需要小孩儿帮什么忙的，当做好玩儿搭把手还行。没有什么一定得帮忙干活的意思。”
潇潇有些不明白，“可……可我吃饭了呀。”
想吃饭就得干活，干活了也不一定能吃到饭，但不干活一定没饭吃。
这是潇潇一直以来的概念。
“刘大宝就干了活儿。”潇潇说道。
“他是大孩子了，你还小呢。”杜萱说，“今天就算了，往后不许这样了，你这么点大的孩子，一个人上山来，有多危险知不知道？这还是你跟上了我，要是你跟丢了呢，迷路了呢？马上要入冬了，不知道多少野兽在为了过冬食物做准备，像你这样的小孩儿，几口就吃没了。”
潇潇吓一跳，原本还没敢凑到杜萱身旁来，此刻连蹦带跳地跑到了杜萱旁边来。
虽然姿态依旧局促紧张的模样，但一步也不愿远离杜萱。
杜萱见此，轻轻勾了勾嘴角，“今天我来就是要采些药草，你想帮忙也可以，但往后，我就不需要你帮我这个忙了。”
“可是……”潇潇的眉毛皱了起来，这孩子面黄肌瘦的，说实话，就这可怜巴拉的模样，是真不好看。
但是却着实有一对好看的眉眼，不难看出长大了定然是浓眉大眼的模样，和一般漂亮姑娘那种眉眼秀气的好看还不是一个味道。
应该会是那种眉眼大气的好看。
她知道应该是在杜萱这儿说不通，但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我总得干活呀……”
“那你就保护好小宝就行。”杜萱想了想，要是不给这孩子一个确切的事儿干，她估计能这么一直纠结下去，毕竟从小到大的经历和遭遇摆在这儿呢。
“你也看到了，小宝的眼睛看不见，桃桃那性子又跟糯米团子似的。”杜萱无奈地笑了笑，“但我看你这孩子是个倔的，应该不容易被欺负了去。所以只要保护好小宝就行了，别的，我也没有什么活儿让你干的，你自己都还是个小孩儿呢。”
潇潇听了这话，终于松了一口气，用力地点了点头。
杜萱见她终于没再纠结干活儿这事儿，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准备干活儿。
但因为潇潇在，她施展不开，于是忖了忖，就给潇潇安排了个活儿，“喏，你看到那边那一片树了没有？那个树会有这样的籽实，你给捡来。”
杜萱给了她几枚茶籽当样本，又发给她一个篮子，潇潇就兴致勃勃地去了。
杜萱这才采了一批药草，同时也引流了自己的灵泉，给一片片的药草灌溉了一遍。
又顺便去一片竹林下，挖了两头甜笋。再采了些新鲜的蘑菇。
等到做完这些，去到山茶林那边找潇潇时，就看到这孩子动作麻利得很，竟是已经捡了满满一篮子的茶籽了！
而且，她捡得还挺讲究，表面看起来不太好的那些，她都没放进篮子里，而是在一旁的地上堆成了一小堆。
如此看来，还真是个能干的小姑娘。
杜萱笑了笑，走了上去。
看到她过来，潇潇站起身来，不知为何，看到她站起身来的动作，杜萱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儿，因为她很瘦，虽然不说是衣衫褴褛那么夸张，但穿得也可以说是相当简陋了，衣服上补丁摞补丁的也就算了，有的地方，破得都能看到里头的皮肤了。
而且也很不合身，穿在身上空空荡荡的，显得她格外的瘦。
她蹲在那里时，肩背和脊梁那瘦骨嶙峋的轮廓就清楚显露了出来，站起来时，身上那宽大的衣服，就在身上晃荡。
就像套在竹竿上似的。
杜萱想起前世看过的一些图片，那些战乱地区流离失所的孩子，瘦得没有一丝肉，皮包骨头的身子，因为瘦而显得又大又茫然的眼睛。
此刻看到潇潇的感觉，就跟那些时候看到那些照片时的感觉一样。
她认真地将手里的篮子递了上来，“我不知道那些不好的果子有没有用，就先放在一旁了。”
杜萱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她枯黄的头发，“你做得挺好的，看来补屋不是你擅长帮忙的，采集才是。今天晚上吃肉饼吧。”